监狱是天底下最黑暗所在,尤以锦衣卫诏狱为最。
察言司仿锦衣卫建制,对乱党嫌犯可以自行关押审讯,当然也设有囚禁重犯的大牢。
察言司监狱位于崇明巷深处,与掌管刑狱的靖安处只有一墙之隔。两者开设小门彼此相连,方便靖安处特工随时出入秘密审讯嫌犯。
跨入监狱大门就能闻到夹杂血腥气息的触鼻霉味,刺激得人可以把隔夜饭吐出来。
沿着暗无天日的甬道向内行走,一排排都是粗大圆木制成的巴掌宽窄坚实牢门,里面铁链叮当臭气熏鼻,偶尔还有轻微呻吟,横躺竖卧僵尸般的枯柴躯体,自是囚禁牢房的乱党嫌犯。
最紧要的重犯关押在深埋地底的地牢,出入铁门都是西洋精钢制成,除了送饭、审讯外,平常几乎从不打开,似乎生怕外界的新鲜空气会刺激到囚犯,不利于逼取口供。
吴斌绰号吴阎罗,是察言司出了名的凶神,日常以折磨犯人为乐事,每有闲暇就要前往牢房审讯嫌犯,稍不如意就鞭打棍抽,时不时押往刑室“享受”烙铁倒吊滚铁床等酷刑,听着犯人发出的凄厉惨嚎如闻仙乐,醺醺欲醉。
他坐在监狱地牢的团椅上,翘着二郎腿皱紧眉头,冷酷目光盯住刑架上高高吊挂的土蕃少年。
土蕃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粗眉大眼,肤色黧黑,面颊深陷双目紧闭,已经陷入晕迷之中,全身上下几无一块好肉,裸露大腿的狰狞伤口渗出黄红色脓血。
七八只金头苍蝇嗡嗡鸣叫趴在伤口上吸吮美食,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
只审讯一个夜晚,云豹般精壮的土蕃少年已被酷刑折磨得面目皆非,连亲人都辨认不出。
吴斌面无表情冷眼瞪视,良久问道:“招了没有?”
声音不重,语气也还温和。视酷刑如同美味佳肴的狠厉特工却都现出惧色,面面相觑不敢应答。
站在吴斌旁边的是名面有刀疤的矮壮汉子,敞胸露怀,满脸横肉,面目凶恶恍若地狱无常,高挽衣袖的左手抓着根粗长皮鞭,正是负责施刑的典刑柳七。
见谁都不敢接腔,柳七咧嘴现出苦笑,弯腰低声禀告,“禀大人,这小子着实是个狠角色,卑职把能用的酷刑都用了一遍,可还是撬不开嘴巴。眼下已不敢施刑,生怕禁熬不转—”
吴斌斜眼瞟视柳七一眼,冷厉目光盯得柳七心中大寒,低下脑袋不敢对视。吴斌训斥道:“没长脑子的呆货,就晓得酷刑逼供,打死人乍向冯总制交待。前些日子不是从南洋弄到迷魂药,让这小子尝尝鲜,说不定能供出些要紧情报。”
柳七恍然大悟,忙不迭点头称是,转身出去取迷魂药。
南洋诸岛多降头巫师,施展巫法千奇百怪,其中就有使用迷魂药图财害命,据说服食之后犹如傀儡,有问必答。
吴斌好不容易弄到些许迷魂药粉,视若珍宝轻易不肯试用,现在见奥里契宁死不招,无奈之下只能让他“尝鲜”。
他慢慢站起身,围着奥里契转了半个圈,忽地取过通红烙铁狠狠插进大腿伤口,烫得血肉吱吱作响,地牢里弥漫焦臭肉味,可奥里契软绵绵毫无反应,显然确已晕迷过去。
吴斌有些无趣地扔下烙铁,转动眼珠刚要说话。地牢门口蹬蹬蹬跑下名高瘦特工,向吴斌抱拳道:“禀大人,徐佥事有事求见,现在靖安处签押房等候。”
徐国难?有事求见?
吴斌有些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吩咐特工继续审讯,务要撬出幕后主使,转身大踏步出了地牢。
来到靖安处签押房门口,吴斌已是满面春风,笑嘻嘻跟徐国难打着招呼,“元嘉兄,不是听说你已经休假,怎有工夫到兄弟的狗窝里来。”
“仁毅兄贵人事忙,兄弟有事腆颜上门相求。”
闻到吴斌身上散发的浓重血腥气息,徐国难知道必是又去监狱折磨嫌犯,微微皱眉旋即松开,叫着吴斌表字道:“希望仁毅兄能够赏兄弟薄面。”
吴斌一屁股坐在椅上,爽朗笑道:“元嘉兄的事不就是兄弟的事,只要吩咐一声立即照办,哪用巴巴跑上门来。”
他言语极其客气,徐国难当然不会被吴阎罗毫无心机的粗豪表象蒙骗,急忙拱手感谢,把俞洪德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道:“俞大人是我的岳父,为人胆小谨慎,监管不严或许有之,勾结鞑子间谍纵火焚粮绝对不敢,请仁毅兄明辨是非,缉查时高抬贵手。”
吴斌哦了一声,搔了搔头故作为难道:“东宁府粮仓昨晚走水烧了八十多万石粮食,冯总制极其恼怒,连夜下札把案子交到兄弟手上,吩咐务必严查粮仓内鬼,抓获鞑子潜伏老鼠,杀一儆百刹住私通鞑子邪气。”
八十多万石!
听到这数字徐国难大吃一惊,面色难看说不出话。
吴斌以为徐国难担心俞洪德难逃干系,压低嗓音道:“不瞒元嘉兄,兄弟受命审讯土蕃刺客,粮仓走水案件只能交给手下处理,听禀报已有仓大使招认勾结鞑子老鼠故意纵火烧粮,企图制造粮食危机,让朝廷不战自乱,俞大人好像也在嫌犯名单。”
徐国难嗯了声,眼前现出刘伯的愁苦脸色,胸口如同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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