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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吐得差点把肠胃翻出来。

众人怔怔地看她“害喜”,目露不安。

张家村许久没有出生过正常的婴孩了。

这两年,村庄仿佛受到诅咒一般,诡事频出,人们的心境在日复一日的恐慌里,变得敏感而多疑。他们盼着有正常孩子出生,以解除村子的诅咒,又很怕别人的孩子正常,会显得自己才是那个被诅咒的人——

寂静中,傅九衢穿过一束束复杂的目光,走过去亲手扶起辛夷。

“小嫂受委屈了。”

一丝笑,浮上广陵郡王朱红的唇。

辛夷看着他暗自咬牙。

这委屈不都是他给的么?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过,眼下不是置气和追究孩子真假的时候。

她顺着崔郎君递来的梯子就往上爬。

“那郡王也该为我做主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入耳,傅九衢眼尾撩撩,笑容更深邃了几分,带一点凉薄的冷,轻谩地扫过心惊胆战的张家人,阴寒至极。

“世间恶意千万种,唯有流言最杀人。依我看,汴京水鬼,就在这里,就在你们每个人的心中1

张正祥是个软耳朵,吓得脸都白了。

“郡王恕罪,都是我这个不知深浅的婆娘,整天乱嚼舌根子……”

扑嗵一声,刘氏跪了。

“郡王饶命,民妇也是一时糊涂,看到有外男闯入后宅,气疯了心,这才误会了三儿媳妇……呜呜……我也是为了我那个短命的三郎呀……”

话锋转得挺快。

傅九衢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唇角弯出一抹凉意,含笑浅浅。

“本王再说一次,行远离京前曾托我照顾家校有我傅九衢在一日,谁也别想欺辱他们孤儿寡母。否则,后果自负。”

温声入耳,如芒在背。

张家人齐齐低头,称是。

傅九衢眼风扫过辛夷,微微一笑。

“家宅不宁,非行远所愿。为免他泉下不安,还是依小嫂所言,你们分家另过吧。”

辛夷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这个广陵郡王好人坏人全当了,总算没有食言。

……

一刻钟后,辛夷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去灵堂。

傅九衢在给张巡上香。

头七的日子因这一出闹剧变得紧张起来。

张家人也老实了许多,一个个规规矩矩地候在灵棚外面,再不敢凑上前去拍广陵郡王的马屁。

灵堂里安安静静,半点声音都没有。

辛夷刚要进去,就被程苍举剑拦下。

“让她进来。”傅九衢头也没回,声音低浅。

隔着层层垂落的白幔,辛夷望着那一道颀长的背影,慢慢走近。

“今日的事,多谢郡王。”

傅九衢面无表情:“我没有帮你。”

辛夷道:“若非郡王来得及时,我恐怕已经遭了贼人的毒手。”

她指的是起火时傅九衢的“从天而降”。

“我知道郡王对我仍有怀疑。如果我说,有人要致我于死地,不论是冬月初十那天投河,还是今天厢房里上吊,都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纵,郡王肯定也不会相信……”

傅九衢慢条斯理地在火上点燃三根线香,递过来,对她的话却避而不谈。

“给行远上炷香吧。”

辛夷眉头皱了一下。

傅九衢冷笑:“小嫂这模样,可不像传闻中的情根深种。”

辛夷默不作声地接过香,对着张巡灵位鞠躬三下,插在香炉里。

“传闻要是可信,郡王早就死千遍万遍了。”

“大胆1傅九衢没急,侍立在侧的孙公公先急了。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哪里敢随便说的?

“小娘子不想要脑袋了吗?”

辛夷平静地望着灵位,一言不发,更不见半分怕意。傅九衢满脸漠然,就像没有听到这句冲撞的话,不动声色地将纸钱在长眠灯上点燃,落入火盆。

孙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小丑只是他自己……

今日的广陵郡王比往常沉默。

在辛夷看来,除了家里三个小孩子,对张巡的死最在意最难过的人,当数傅九衢。

“郡王。”辛夷轻声道:“我这人性子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惹犯我……我会记仇。不管这个幕后黑手是谁,三番五次害我性命,把脏水泼到我的头上,我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郡王今日的恩典,有机会也一定报答。”

说完,辛夷朝傅九衢端正地行了个礼,潇洒转身,径直出门。

“慢着。”傅九衢眉头微牛

辛夷顿步,回头看他。

“你要怎么查?”傅九衢问。

辛夷了解傅九衢的想法,微微一笑,“这个郡王不用管,没有人可以帮我,我自己帮自己还不行吗?”

“小嫂好好养胎,此事我自会查实。”傅九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自上而下,缓慢地落在辛夷平坦的小腹上,一张俊脸阴凉晦涩,但没有再追问王屠户的事情。

“在你生下行远的孩子以前,我会护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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