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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呆了有足足半个月,对于周围的人文社会,自然地理状况进行了极其细致系统的研究。调查结果就是,方圆百里除了我们三个和这些牛之外没有几乎任何可以自由活动的大型生物,周围以雪域高原为主,海拔较高,紫外线强烈,温度始终维持在零下,环境恶劣。总之,他们两个生存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那个妇人让我叫她杜妈,她对我很好,对晋语很恭敬,看上去像是晋语家里的老仆。

杜妈帮我重新做了一件厚实的毡袄。杜妈手艺很好,毡袄用牦牛的毛皮缝的,一点也不透风。我也不是很害怕这里的寒冷了,这里的阳光很毒,却也很暖,我估摸着我黑了不少,但是无可厚非。对于长相这种东西,我一向都不是很在乎。

我疑惑于晋语不说话。杜妈告诉我,他只是不说话,并不是哑巴,更不是什么先天性缺陷,一再打消了我无比热情的想帮晋语学说话的念头。

我没有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明明会说话却偏要靠写字呢,多么的不方便埃

杜妈没有进一步解答我的疑惑,我也就没再问。一个人,言行异于常人又不肯解释,那他一定有什么不太好的经历,我没有揭人伤疤的癖好。

当然,出于好奇,我有时会不由得看看晋语。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得出结论,他即使会说话,也一定是个很忧郁寡言的人。他的这种气质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是与生俱来的,即使他还那么年轻。

对于晋语,他的日常活动分为两种,出去放牛,回来看书。对,忘记提及了,他们那间不大的屋子里有很多书,林林总总的。我闲着没事,就在小屋里翻看晋语的书。我不太认得这里的字,只能依稀看出大概意思,估摸着有些是医学,有些是经学,还有一些带着很多大魏年字样的应该是史书。我有些惊喜,急于钻研,但还是学识有限,力不从心,只能一点一点的连蒙带猜。

有一次,我正为一些字样苦恼不解的时候。忽然感觉门外照进来的光暗了暗,我一抬头,晋语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放牛的鞭子,斜倚在门框上。

我正焦头烂额,对他敲了敲脑袋,挤出了一个苦大仇深的笑容。

他的嘴唇突然抿了抿,我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笑。可能是太久没有笑过了,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的僵硬。

他自己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只是走过来,拿过纸笔,用手里的鞭子指了指我抄录的不认识的字,就在纸上画起画来。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一位身穿华贵衣服的公子弯弓搭箭,对准了老虎。

我赞叹:“你画的真好,这老虎画的威猛,这公子也是英姿飒爽。”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这个表情,显然他也很久没做过了,比刚刚那个微笑还要不自然。他把手里的笔掉了个个,拿着笔杆戳了戳那公子手里的弓箭,示意我抓住重点。

我恍然大悟:“这是狩猎?”又继续看着自己读的那篇史书:“大魏昭帝在狩猎中孤身一人,射死了老虎?”

晋语点点头。

我摇头,表示不信:“前面说他没有坐骑,在丛林里跋涉了三天三夜,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射死老虎?”

晋语不置可否,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我还认得的字:

传说。

我打了个哈哈,知道史书一向的套路。魏昭帝是书中大魏王朝的开国君主,史官怎么胡扯也无可厚非,于是点点头:“了解了解。”

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我却起了兴致,刚想继续和他交谈时,他却已经起身要走了。

真是个别扭的人。

那次,杜妈大概看出我的窘迫,走过来有些宽慰的拍拍我的肩膀,又看着纸上的一人一虎,有些感慨的道:“公子得有五六年不曾动笔作画了。”

我看看杜妈,又惊讶的看了晋语几眼。

但是他们都不再多言,我只得又把跳到嗓子眼的好奇心咽了下去。

晋语要常做的第二件事是出门放牛。他放牛很有画面感。天空瓦蓝瓦蓝的,云朵白苍苍的,一位少年,赶着一群温和敦厚的牦牛,在雪原里跋涉,向着很远的方向走去。一眼望去,那意境真是绝了。

整理文书的闲暇时间,我也出去帮忙放牛,但晋语一般都不让我走远,只允许我在附近的土坳上看着牛吃些干草,委实无趣。

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急于去寻找其他的文明聚落,所以对于晋语不肯带上我这件事很是气闷。但是这里环境恶劣,我也没有不辞而别,孤身闯荡雪原的勇气,只能站在高处,在呼啸的寒风中一遍遍眺望天际。

有一次,我心里实在不痛快,就团了一个大雪球在地上,一脚踢飞,雪球一下子爆裂开来。雪雾弥漫,就像一吹而散的蒲公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在我的头发上,睫毛上。

因为突如其来的雪雾,牛群有一点骚动,我心里却瞬间随着那个爆裂的雪球舒爽了起来。我得意的眨眨睫毛上的白霜,看到走在前面的晋语回过头来。

我突然有点为自己这样孩子气的行为难为情起来,且不说我也算不得小了,就这样当着别人的面毫不掩饰的袒露自己的脾气,惊了人家的牛,真的是有点没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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