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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倘若为了复仇,你不得不做这么多违心的事,你可有想过,就此放下便罢?”

裴贞婉低头拨弄着茶碗,瓷制的盖子在杯中缓缓旋动着,茶碗中青色的茶叶随着盖子的转动,若沉若浮,像极了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在尘世中的起起伏伏。裴贞婉带了一丝恨意和悲凉道:“我如何能放下?父兄死在战场上,明明是因为朝廷不发援军,不发物资,白水河边那一年天寒地冻,好多将士缺衣少食,却仍在拼死守着战常可到头来呢,南蜀朝廷竟然说,说我杨家守城不力,说父兄未听朝廷诏文,执意与陈国兵戎相见,才引得凤州失守,南蜀被迫割地。我杨家军两万余人,葬身渭水,他们几乎夜夜都在泣血而问,他们做错了什么?”

“可,南蜀那几个挑弄是非的奸臣,你已揪了出来,当年的事情,不是也已明文发诏了么?”

“还有舅舅一家呢?当初,是曹罡写了文书,只要凤城开城,便不会对百姓做任何杀伤之举。当时南蜀已弃凤城,舅舅无人可援,无兵可用,他不也是因为轻信了曹罡,才开了城门,结果呢,凤城官宦富宅几乎被屠尽,高家杨家,一百七十三条人命,那些亡魂又如何说呢。曹罡却对上说,是凤城驻守狡诈,明里投诚,暗中却对陈国不轨,他才不得已屠之。舅舅被冠以不亲不诚不义之名,我难道为杨家雪了耻,就不管舅舅的冤屈了么。”

程芷蓝拳了拳手掌,踟蹰了许久,低声轻轻道:“可是我心疼你埃从前你那么坦荡浩然,从不低头,可现今,你要忍受着自己对自己的厌恶,去对一个孩子下手,阿婉,你,怎么面对你自己呢。”

裴贞婉淡淡一笑,自嘲道:“不能面对,这五年不也面对了。我今日为权斗,伤及了一个婴儿,便也只能多做一点别的事情,来消除四皇子的灾。总之我这样的人,死后也会入阿鼻地狱,生世来赎自己的罪孽。”

“四皇子他,这样子会多久?”

“半个月吧,满月之时,我就会叫半夏停手了。她拿捏的很是谨慎,应该一两周,四皇子便能如寻常的婴儿一样了。”

“那谈不上什么罪孽的,”程芷蓝急道,“就算我心里确实觉得不该用四皇子来谋算,可阿婉,仔细听下来,四皇子,也没有实质的损伤。”

“不该就是不该,”裴贞婉苦笑,“师姐,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会做,能赎的罪,便让我做吧,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程芷蓝心情翻滚难抑,长久,叹了一口气:“唯有祈愿诸事顺利,你能早早结束这段复仇的日子吧。”

裴贞婉不由苦涩一笑,她心里清楚,此刻的她是因了复仇这个目的,才能步步为营,若是大仇得报,一切终结,她,除了阴骘狡黠,便不剩下什么了,彼时她还算是什么呢。可是这些话,说出来也无宜,与其在这里悲秋伤月,还不如在该走的路上,继续前行着。

勉力挤出一丝笑容:“不说这些了,对了师姐,前次请你打听那千牛中郎将,可有进展?”

“嗯,我已差人查问过,冯岚确实值守南宫区域,那掖庭宫便在值守范围之内。那一日,冯岚也确有班期,想来你遇到他也是情理之中。”程芷蓝顿了顿,“大家也都说,他是个模样俊佳的人,只是,性子孤冷,并不怎么说话,除去伴驾时会应上几句,其他时间惜字如金。想来若无必要,也不会把你的事情讲出去。”

性子孤冷,裴贞婉不由失笑,那日那冯岚的言谈,怕是与性子孤冷一词无甚关联。只是不知这冯岚为何两幅面孔,若日后腾得出精力,倒是可以细细了解一番。

“师姐,四皇子满月宴,六尚可是已在操办?”

“自然,四皇子不比其他皇嗣,这满月宴本就是要大办的,如今四皇子不适,更是要把这宴席做的风光些,好带些喜气。”

裴贞婉的手指在茶碗上静静地打了两圈,冷冷道:“满月宴上皇子抚养之事会落定,为了公平,看来要给皇后送一个大礼了。”

程芷蓝有些好奇,裴贞婉却摇了摇头,道:“现下我还没筹划完整,待确定了,便会同你和琼脂说,宴席那日我会向贵妃请命,出宫在国寺为四皇子求平安符,届时宴席上的打点,就需要师姐帮忙。”

程芷蓝自是应允。

裴贞婉一口饮下手中已放凉的茶,这几个月卫贵妃一步步进逼,将徐皇后挤兑到有苦说不出的地步,这小皇子抚养一事,便会将她的心性又捧至先前那般傲气。越是得意,便会想要的越多。

裴贞婉嘴角扯了一丝笑,登高,易跌重呢,卫曼之,是否还记得这个道理呢?

四皇子的症状一直拖到快满月时,终有些反复的微微见好。陈帝动了怒气,将太医署的一众太医责问了一番,却也没得出什么结论。自然,半夏是通过调节乳母饮食的火候,来使乳母或唯有上火,或唯有寒凉,既无药石,又无食材变化,任太医查遍各种缘由,也无法理清缘由。

因为有大师诵经之时,四皇子尚能吃进一些**,陈帝倒是请了方丈同太史局来问询,竟得了这样一番说辞。

说四皇子应福运而生,本是为北陈国运昌盛来带福气的,只是四皇子不过婴孩,承载不住这样多的福气,生母章美人出身位份亦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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