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阖宫里里里外外恐怕只有那些涉世未深的宫女们才能安然入睡。因为唯有他们,不知这朝廷,这皇宫,处于多么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境地。
深夜,宫正司寝宫内仍灯火辉煌,殿内侍从宫女默默奉陪,偌大的殿所一片寂静。
鞠长樱懒洋洋倚靠紫檀木榻,一袭石榴红裙迤逦而来。这个令阖宫上下少有安枕之元凶也是彻夜难眠。
正如传说的那样,她生得异常美丽,那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很难不被人们正视。她的容貌与她的才华一样美丽绝伦,令人倾倒。她今年已过而立之年,在宫廷里还算不上小,五官却是娇艳欲滴,娇艳欲滴得像个少女,最漂亮的还是那神采妩然、浓墨砚深得无法化开、也像冷湖般剔透明亮的眼瞳。
这时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海碗粗的细琉璃长瓶把玩,瓶内异彩熠熠、流光飘舞,衬得双臂皮肤似润玉光泽走近细看,方见那只瓶子里竟装着一群色彩斑斓、赏心悦目的扑棱在翩翩起舞、纵横捭阖,企图冲破这道无形的屏障。
殿中宫人凛然垂下双手,但不禁暗思,这长司总爱匠心独运。看似玩闹不堪,但每每她们都是后知后觉理解其中的深意,就是不知道这瓶装扑棱之计,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大殿前响起细碎脚步声,人们神色松动。虽未见来者,但大家也都懂,现在胆敢跑到宫正司里来如此,唯有那长司最为信任的心腹亲信——贴身宫女秋盈姑娘。
果然揭开水晶帘露出杏眼桃腮,秋盈凑到鞠长樱身边小声说道:“姑姑,都安排妥当了,人已经送至天牢密室1音调里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
鞠长樱板着脸瞥了一眼,把手里的琉璃瓶交给身边的小宫女站起来说:“替我我更衣吧,别拖太久1
天牢内阴沉沉、湿湿的,空中漂浮着令人窒息的气味,秋盈捧着被黑布蒙住的琉璃瓶紧随着武昭仪,这时她只是痛恨自己没提前掩鼻。如果不是姑姑显得情绪不佳,真的很想拉着前面带路的士卒问究竟要走多远才可以到。
拐了个弯就是大牢深处了。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快出来!快出1“蔼—”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囚衣,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仿佛听见有什么人靠近的声音,顿时死囚张牙舞爪,扑进铁栅栏里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黑影绰绰、暗光忽闪,伴随着无数声悲鸣嘶吼和污言秽语如群魔乱舞一般,秋盈吓了一跳,差点把怀中的琉璃瓶摔碎。
前面的鞠长樱步履却是纹丝未乱、头未回,淡淡提醒道:“注意瓶子1
一路走到一处屋门前,士卒上前拿出钥匙,推开铁门躬身说:“长司请进1
是个很宽阔的庭院,花草树木参差、影影绰绰。远处有一片绿油油的稻田,一株株稻苗在风中摇曳着,与方才阴森可怕的天牢比起来,这不啻是一处世外桃源。
终于从那种沉滞郁闷的氛围中解脱出来,秋盈依稀生发出死里逃生之感,这个万恶天牢她此生都不愿再来第二次。
放眼四顾,有十几名黑衣人站立在院子里,他们都憔悴不堪,衣服破烂不堪。他们之中有的面容苍黄、眼神呆滞;有的神情疲惫,目光呆滞。狱卒走上前去,呼喝一声:“还不赶快拜见鞠长司1
一众犯人默不作声,并且没有一个人采取行动。
狱卒受拂面之苦,恼羞成怒,挥鞭狠命抽打。只听得一声巨响,一个人应声倒地,鲜血直流……倒在血泊之中,鲜血从他脸上流了出来。空气里立刻充满了血腥。
秋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抬起眼睛看看鞠长樱,可就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抽了一会儿,最后有一个人抵受不了而跪了下来。狱卒上前将他扶起,对他说:“你还想被关起来吗?”扬手示意,士卒顿时机灵不再鞭笞。
环视这几位即使跪着也仍不服的犯人,鞠白樱说道:“本座知道你们就是当年黎王造反时遗下的死士,个个武功高强,本座虽为宫中女官,如今也很难有令你心服口服的能力。如今本座只有一问,你们可还顾念了家中的父母妻儿?”
跪在地上的人都有点震了一下,鞠长樱淡淡一笑:“黎王座下死士成百上千,查户籍时有家室儿女的可就十几人。”
“今天本座召见你们,是为了让你有机会活下来,有机会能与亲人团聚,有机会连亲人都能活得更精彩,你们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