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榛能够拄着木棍蹒跚走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几天之后了。
这二十多天里,他每天靠蟒蛇肉为食,渴了就去溪边喝溪水。虽然山谷中总是烟雾缭绕,好在天气一直晴暖,阳光普照。吃饱了就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几乎忘记了战争和不幸,甚至北国寒地父兄的身影,也不那么频频出现在梦里了。
但他还是想起了马扩。
马扩曾任大宋和州防御使,被俘后逃至五马山寨,与武翼大夫赵邦杰一起竖旗抗金。那时,曾经的大宋王子正隐姓更名,在茶园里帮人采茶。正是马扩找到了赵榛,并把他迎到五马山寨。一时应者云集,山寨聚集了几万人马;而金人愈加严密的围困封锁,也使山寨生存危若累卵。听到九哥赵构继位的消息,一番计议后,遣马扩南下求援。马扩离开山寨好几个月了,却一直音讯无。更悲哀的是,还未及见到援兵和给养,山寨已被金人陷落。
赵榛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写给九哥的话:“遣公直往面天颜,一奏临朝莫避难。多少焦苗待霖雨,望公只在月旬间。”
“望公只在月旬间啊……”赵榛喃喃自语,涌上莫名的悲苦。国破家亡,如浮萍飘逝,正故园风雨后。只是想到九哥还在,赵氏未灭,宋室中兴有望,凄凉的心间又溢满难舍的温情和无限希望。望着掠过岩顶的云朵,赵榛心事起伏。
该是初夏时节了。山谷中草木疯长,鸟儿整天欢快地叫着。随着伤势好转,赵榛的心情也一天天好起来。蟒蛇肉吃得只想吐。要不是为了活命,谁会天天去硬吞这生蛇肉呀。他去溪边堵了一道小溪流,水流退去,碎石细沙中,蹦跳着几条银色小鱼,倒有小指般粗细。
他宝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欢天喜地的跑回小草地。又去捡了几块晶莹透亮的白石头,拢了一些干的枯枝树叶,将那石块相互撞击,饶是费了半天功夫,竟然把火生起来了。
把几条小鱼小心地插在新折的小树枝上,在暖阳溪风中惬意的烤着。尽管烤得黑魆魆的,几乎要糊掉了,赵榛还是闻到了幽幽的鱼香。那是久违的烟火气息,世上人家的日常。几条小鱼很快下肚,舔舔嘴边,意犹未尽。
溪边的斜坡上,长了很多野果子,还有大片的野生葡萄。白日里常常看见野兔在坡上蹦来跳去,赵榛只有眼馋的份。
终于扔掉木拐,可以略略看看这峡谷了。山谷狭长曲折,最窄处不过十几丈,方圆大约十几里。四围山岩陡峭,高高扬起头才能望见崖顶,像一长方形的深井,岩壁光滑直立,看去至少高逾百丈,想要登到岩顶,却是有些痴心妄想了。人在谷底,恰是“坐井观天”的感觉。不知道什么岁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群山中,竟有一处这样的所在,真是有些怪异。
一条不算宽阔的溪流从谷底蛇般流过,溪水尽头却是一个碧波荡漾的湖泊。湖中长满了野荷和浮萍,粉白的荷花从宽大的荷叶间亭亭而出。几只青蛙鼓着两腮,起劲地叫着。
煦暖的日光下,湖水清澈得诱人。赵榛看看自己的衣衫,丝丝缕缕的,倒像个乞丐。满头满脸的污垢,蓬蓬的乱发,在如镜的湖面上倒映出来。他将手中的短刀一扔,几下就把身上的褴褛破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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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个精光,在湖边软绵绵的白沙中喊叫着奔跑跳跃,惊得湖上的水鸟“扑扑”飞起来。赵榛如一条泛着白光的大鱼,纵身跃入湖中,还带着凉意的湖水顿时将他浸没,湖面水波四起,浪花翻滚,那更是一条飞鱼了。
赤脚踩在细软的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沙滩上,说不出的舒适畅意。和风暖阳,让人几欲昏昏睡去。赵榛找回短刀,将自己的破烂衣裳割去长袖和长脚,碎布搓成一条细绳,权作系腰之带了。去了湖边,浸入水中细细洗过,又把短刀插在沙地上,将衣衫挂在刀柄晾晒。风吹得布衣飘扬如旗帜,赵榛想起了汴京郊外杏花深处的酒望子(宋代酒店的招牌,以布条缀于竿顶,悬在店门前,以招徕客人)。
赤身立在沙地上,正午的阳光热意腾腾,身上沁满密密的细小的汗珠。赵榛兴起,胸中豪气陡生,在沙地上打起了太祖长拳。
太祖长拳共三十二式,乃太祖皇帝赵匡胤所创。“一条杆棒等身齐,打四百座军州都姓赵。”后周显德七年(960年)正月,在清晨的陈桥驿,在冬天的寒风里,太祖爷黄袍加身,奠下赵氏基业。而百年之后,汴京的冬天依旧寒冷,赵氏江山已在风雨飘摇中。
一套长拳打完,赵榛颇为酣畅。自觉气力充沛,虎虎生风,竟是以前从未有过,不知道是不是喝蛇血吃蛇肉之故。
赵榛又去湖中戏水。直到日过中天,才又返身上岸。把早已晾干的布衫穿了,细绳系腰,手臂小腿裸露在外面,加上整日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皮肤,活脱脱是一个渔家少年了。
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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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另一面高柳成行,织成一片绿荫。靠近沙滩的湖岸却是怪石林立,野藤灌木丛丛密密。赵榛爬上去看,斜坡上几块巨石交错而立,下面却遮出一个小小的岩洞。赵榛将短刀插入背后,俯身钻入岩洞。洞内倒有几丈见方,洞顶离地几人高,只透进些许的日光,洞底尽是细沙卵石铺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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