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的哥哥名叫阿劳,今年刚满二十二岁。自小生在穷苦人家,阿劳早早就懂事了。稍长,跟着爷爷种田打鱼,每日里忙忙碌碌的,话不多,却很有些胆量。
前些日子,平乡县的差官又来催征钱粮,还把人打成重伤。
阿劳气愤不过,上去理论,硬被说成意图谋反,五花大绑捆了,投进了县衙大牢。
“年年的捐税徭役,已让人透不过气来了。这两年又借口抗击金人,加重了好几倍赋税。没个多少和时辰,高兴了就来要,拿不出就抢东西,和强盗一样。老百姓快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哪来的钱粮给他们?”爷爷气得胡子直抖。
“可也没见他们去打金兵啊?倒是一听到风声,金人的影儿还没见,就赶紧关了城门,缩在城里,像老鼠一样不敢出来。”阿秀有些嘲弄的插嘴说。
“这些兵啊官的,见到金人腰都直不起来,软得很。只会在自家百姓面前耍威风、逞英雄!”爷爷气急。
赵榛默然。大宋的禁军,太祖爷时东征西战,何等威武!如今竟衰落到如此境地,令人唏嘘。
越来越多的军兵,越来越庞大的军费,越来越低的士气,越来越不堪的战斗力。
那漫天的风雪又在眼前,赵榛一阵心悸。
大宋开国,发放军饷和军粮,兵士须亲自领取,不得代领。还特意规定驻守城西的兵士要到城东仓库领粮,驻守城东的兵士要到城西仓库领粮。
而如今士兵当值,让别人替自己携带武器;发粮饷,雇人替自己扛粮食。军备荒废,有的兵士甚至都不会骑马,好不容易骑上战马,却因为害怕从马上掉下来,两只手死死地抓住缰绳;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有的兵士竟然干脆连弓箭都拉不开。
以前在宫中听来,当做笑话讲的故事,此刻却完没有心情和理由当成笑话了。
这样的军队,如何作战,怎能对抗凶悍的金兵?而百姓还要交粮纳赋,辛苦供养他们。
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也是国家相处之道。弱国无外交。这样的军队,有何底气和金人谈判,如何不仰人鼻息?
平生第一次赵榛想到这些事理。既感沉重,又觉得自己改做些什么。
在江上陪着阿秀摆渡时,赵榛细细问了阿劳和县城的情况。他要把阿劳救出来。
自然他以信王的身份,多半可以让他们放人。可他还不想让人知道,特别是怕风声透露给金人,他跟阿秀和爷爷也只说自己叫梁星。而且那样一来,他去江南找九哥,一路上必定会有不少麻烦。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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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这人心惶惶的时候,谁知道那县衙的官兵,认不认他这个信王呢?
赵榛请阿秀和爷爷帮忙,制作了一条飞索。
这是赵榛在宫中玩过的游戏。
少年时读书,长时不让出宫。实在闷急了,他和四哥半是央求半是威胁,令禁军的一个守卫偷偷做了条飞索。
索头用精钢铸成爪状,结实的长绳缚后,选了宫墙的低矮处,搭了绳索攀上去,跳到宫外。
去御街四处闲逛,马行街吃糖葫芦,在西大街喝荔枝膏水(与荔枝无关,是用乌梅加砂糖、麝香、姜水熬成,冷却后加冰兜售),到大相国寺吃炙猪肉,有一回在丰乐楼喝得大醉,差点被责罚。
渐渐长大,不需要人帮忙,便可翻上高墙。反而没了兴致,倒是很少再有这种意外举动了。不想今日这飞索有了用场。
想起这些旧事,赵榛一阵欢喜,一阵心伤。亡国之痛,当真比生离死别更让人悲哀。
赵榛和爷爷商量。爷爷很想念孙子,可不相信赵榛能把阿劳救出来。
“阿劳关在县衙监牢里,还有军士守着,再说围墙那么高,你如何进的去?”爷爷一脸的怀疑。
赵榛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想办法去牢内看看阿劳。
爷爷找保正(村长),托了县衙一个熟识的牢头,费了一番口舌,又塞了不少银子,才答应让去探看。
次日清晨,早早起来。天有些阴沉,阿秀却显得很快乐。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只小鸟般说个不停。
三十几里地,说说笑笑,还没觉得累,平乡县城的城门就在眼前了。
两人进了城。街上熙熙攘攘,有些萧条。两边的店铺酒肆不少还关着门,不知道是未到开张时候,还是听说金兵要来而干脆歇了业。
两人穿街过巷,在县衙找到了那个牢头。牢头名叫王大富,本地人,身体肥胖,满脸横肉,腮边一个黑痣上长着黑黑的一撮长毛,满嘴酒气,似乎一大早就开始喝酒。见了阿秀和赵榛,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
赵榛赶忙过去,将一块碎银塞到他手里。只说是阿劳的堂弟,受了爷爷的托付,带着阿秀一起看看哥哥。
王大富斜着眼,使劲捏了几下,又放在掌心掂了掂,立时换上一副笑脸,几颗大金牙露了出来:“嘿嘿,这年头都不容易。这事晁保正给我说了,有些不大好办啊。这小伙子干什么不好,非得要跟官府作对!”
看赵榛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很满意,拿起一根小木棍剔着牙缝:“幸亏老爷看他年轻,只想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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