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锐入当铺学徒也有四五日了,这当铺建在最繁华的大栅栏,面朝正街,与其它生意不同,这门脸儿并不是贴着街面而开,要入当铺先得由大门处进入由青砖垒砌两侧墙壁的院子,这院子长十步,宽十二三步,单单这院子大门的门槛就有一尺多高,人要进来需得迈个高腿跨个大步,有重货大货要典当时,会有伙计出来,拆下活板将车推进来。院子里有棚,在平日时,里面有人典当或赎当,后来人就在棚下里等候歇脚,又或下雨雪时,未清点的货物也可先放在棚下防止淋透坏了东西。
过了院子,里面门脸是座二层瓦房,匾额就挂在二层的房檐下,就是在院子外离的老远,‘钱丰典当’四个大字也能瞧的清楚。上五六级台阶,进了当铺左面是柜台,台高四尺九五,上面栅栏直通到顶,栅栏开口三处,分别为‘验货估价,开当赎当和银铜口’内设前厅掌柜,账房先生,朝奉一名和伙计小厮若干,您要想典当物件个子小的需得高举过顶,个子大的也是基本看不清掌柜的神色,这是应付一般人的。
右侧是一门,进去里面作饭店打扮,四方桌子摆了七八张,桌下有长凳,就稍微高级一点了,进门有茶水,货物上点儿层次的还有点心,这里设内掌柜一人,朝奉两人,伙计若干,也最是学东西的地方,伙计除了端茶倒水跑堂递银钱票据,还可以面对面学识货学砍价,不管是三教九流,还是高兴的、抹泪的你都能见的到。
打这上楼梯,楼梯口挂着两盏五彩斑斓的凤凰灯笼,左面写‘闲人免上’右面书‘未唤不应’,上去后,里面是雅间,一个个都是独立的,说话什么的声音稍稍小点外面一个字也听不走,这里只有两人,朝奉一人,另外一人就是总掌柜了。
一般院门外的伙计一看您的穿衣打扮,包袱大小,坐轿还是骑马就能分辨,介绍您去相应的柜上。老嫩难分的先到外柜,外柜解决不了的,会推给内柜,内柜东西瞧不真切的总掌柜就会亲自接待,一般若有老客自己也就知道该去哪。
二楼其中一雅间有一暗门直通偏院,除了这二楼的人,当铺内知道的都不多,有一秘密用处,就是接待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溜门撬锁的佛爷得着东西了,山上巨匪抢着宝贝了,说是当,实则是销脏,时间一到都会成为死当,而且当价低,也就是得钱最多的生意,这些死当如何出手呢?分了三六九品,好点儿的东西在这里就销给喜欢这些物件的大老爷们了。还有一桩生意就是这京里的官儿,收的孝敬多是一些字画玉石,也有因不愿意张扬,不去那琉璃厂古玩铺子的,相熟的会拿过来,到这里让总掌柜看一下。
多年信誉的累积,黑白两道的来往,挑选掌柜的眼光,自小给学徒立的规矩,层层叠叠内外兼修,俨然已是这京城里一流的当铺。
这一流当铺里的总掌柜呢手里总是转着两个核桃,底气十足,开口说话不喊叫却能传很远,让每一个人都听的十分清楚,瞧宋元之物更是得其师傅河南开封府细鬼爷二十年教导,对于金砖银锭等一过手就知成色如何,不用夹剪就明白里面是否有包裹铜铁,珍珠宝石玛瑙翡翠用手一捏鼻下一闻心中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有了这几手本事,在他师傅坏事吃了官司坐了监,他在河南开封府混不下去以后,来到京城当铺也就用了不到五年功夫就被东家在祠堂祖宗牌位面前拜为了总掌柜,十年间上下佩服,地位无人撼动,此人正是接引柏锐来此的总掌柜,姓魏名初年,青少年时像他师傅一样机变有急智,都称为精细鬼,三十岁时与师傅一起逢生意大变,性格也沉稳的许多,避难时化名童贵,如今成为行里翘楚,仪养体居养气,举手投足已是大家风范,黑白道朋友不少,多尊其为瞳爷或瞳柜爷,意为目光无双。
虽得总掌柜引荐,柏锐来此第一件差事还是要从头做起——前院伙计,也就是说拆门槛、打扫前院、院门启锁上锁都是柏锐的工作。
腊月二十九时,柏锐不到五更天便起床,悄悄从睡了七八个人的大通铺上下来,用脚尖儿摸着自己的鞋,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后的栓,开了一条小缝后侧着身体跨了出去。
细细的小雪丝打在脸上,落在脖子里,让小柏锐一个激灵,少许的睡意也随着这小雪丝落到了土里,小柏锐先跑到茅房撒了泡尿,后来到院角的杂物架,用嘴哈了哈手,拿起了扫把和铁锹扛在肩上,就往前院走去。
后院到前院除了通过已经上了锁的二层大瓦房,就只有西侧的一个小门,这门后有一条十几个铁扣组成的铁链子,一头钉在木门里,另一头是一个铁环,门框上有一个小一号的铁环是固定的,环口上下开,夜里货品都归后库以后,用铁链的铁环套在门框的铁环上,插上一头粗的铁销,门就绊住了。
柏锐第一次洒扫,借着雪夜特有的光,打开了门,却也由于手法生疏弄得叮叮当当,邻近的值房里传出了几声咳嗽,柏锐虚掩好了门,到了前院,这时雪几乎就停了,院外远远的传来几声狗叫,不一会儿柏锐就将雪拢成了四个小堆,又用扫把细细的将院子里没拢到的碎雪扫到雪堆上,扫完,弱小的肩膀和头上都冒起了淡淡白烟。
打扫完回到后院,发现还没人起身,知道是自己起的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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