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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羊本来就是个没有恶习的怪孩子,自从开始练刀,就越发奇怪了。

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

默默走路,默默吃饭,默默打造铜器。

偶尔开口,也跟他父亲郭铜匠一样,言简意赅,从不废话。

又到春天了,却是难得的一个暖春。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远处,瀍河两岸,青草早早地发芽了,一条条,一片片,绿得葱茏,绿得晃眼。

郭羊坐在一个低矮的山岗上,远远望着瀍河西岸,那些“井”字状农田上,一群一群的奴隶正在劳作。

更远处,有人坐在凉席下喝酒,几个女奴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回首东望,那些商遗顽民的村落稀稀拉拉,在平原上显得错落有致。

那里也有田地,也被田埂分割成了整齐的“井”字状。不过,这些田地不属于商遗顽民,而是被分封给了屯集于瀍河东岸的将军们。

商遗顽民可以将自己卖给那些将军们,成为和氐、羌一样的贱民,帮他们打理这些田地。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即便是最没落的商遗顽民,宁可沿门乞讨,与猪狗同食,也不愿委身为奴。

这个春天,犹如母亲的手掌,上面画满了村庄和土地,以及飞鸟投在大地上的影子。

那些影子是浅灰色的,像刀子,迅疾地割过大地。

郭羊看着这个温暖的春天,心情却很沉重。

他不喜欢这里。

……

“就这里吧。”突然有人低声说话。

郭羊一呆,赶紧将自己寻了一块岩石藏了起来,悄悄探出头去张望。

他所处位置本就毫不起眼,虽在略高处,却不容易被人发现。此外,附近浅草茂盛,正好作为遮蔽,郭羊可以窥视别人,别人却看不见他。

只见山坡下走上来七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服饰,应该是商遗顽民。

这七人一边往山坡上走来,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神情有些紧张。

七人中,有一个人郭羊认得,本是李家门村的子贸。

此人原是商王宫里的侍卫队长,也算是当年的风云人物了。只是,商王朝被周人灭亡后,沦为一般贵族,虽说衣食无忧,地位却是一落千丈。

听说,当初参与“三监之乱”的商人中,此人也是重要人物之一,曾奔走商都百余家贵族之间,居中联系。

当年直接参与了“三监之乱”的商遗贵族,绝大多数被周人弄死了,尸首被挑在旗杆上,在太阳下暴晒了三个月,直至化为干尸,方才取下,丢给了一群野狗。

据说,因为参与人数实在太多,再加上周人趁乱报复,死伤的普通贵族和平民也极多,周人的旗杆都不够用了,便在道旁的杨柳树上开始挂人。

那场骚动,商遗血亲贵族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可这个当年曾四处奔波、牵针引线的侍卫队长,却仅仅被周人关了几年,就放回来了。

郭铜匠对这个子贸从来都很冷淡,并告诫郭羊,今后须得离此人远点。

“包藏祸心,并非吉人。”郭铜匠的态度影响了郭羊,所以,此刻见子贸等七人鬼鬼祟祟的样子,他也本能地有些反感。

“前面有个地窝,周边草长得茂盛,正好藏身。”子贸低声说道,率先走到距离郭羊藏身之处不远的一个洼地。

另外六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快步走了过去。

“子贸,此处隐秘,可以说出你的计划了吧!”一个赤膊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约几位大人来,就是有事商议。”子贸笑着说道。

“赶紧说。这日子我都过够了,整天提心吊胆的被周狗监视,还要给他们上缴各种手工艺品。给的那点粮食都不够塞牙缝呢!”

“是啊,老子也是受够了。没有土地,我们就永远扎不下根,周狗这一手好歹毒!”

“你们都还好,毕竟是先帝血亲,家族里的财物积蓄不少。可怜我堂堂的崇克侯,坐吃山空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

那七人躲在那里,一边诉苦,一边低声咒骂周人,却不曾提防距离他们不远处,就藏着一个人。

幸好偷听到他们谈话的的人是郭羊,若换做是周人或亲近周人的那几家商遗顽民,就凭妄议朝政、诽谤谋逆这两条,即可立马举报给周人,其后果很严重。

郭羊将身子紧紧贴于地面,生怕被那几人发现,可就有些不妙了。

此等机密大事,一旦泄露,恐怕就得有好多人为此丧命。虽说同为商遗顽民,但牵涉事情太过巨大,说不定郭羊就会被杀人灭口。

想清楚此节,郭羊更是纹丝不动地趴伏在浅草中,大气都不敢出。

“我说的大事,正是解决这所有问题的唯一途径。”只听子贸低声说道,“周狗暴虐无道,性如犲虎,根本就不把我们商人当人看!”

顿了顿,子贸继续说道:“你们看看,我们都还算是王朝血脉家族,都无法苟活了。再想想我们的子民们,那简直是水深火热都无法言表呐!”

“是啊,就算是卖身为奴,我们商人也是最卑贱的。子贸,你就赶紧说说,什么办法可以彻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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