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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在前方掉头,询问:“陆总,车开去哪儿?”

陆西陵看向夏郁青,夏郁青也看着他。

陆西陵觉得好笑,“不是你说要请我吃夜宵吗?看我做什么?”

夏郁青想了想,“吃烧烤吗?”

“腻。”

“砂锅粥?”

“……”

夏郁青又思索片刻,“我之前住清湄苑的时候,在附近做兼职,那边有条河,河堤上有卖煎饺的小摊子,只是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开。要过去看看,顺便吹吹风吗?”

她望向陆西陵。

陆西陵“嗯”了一声,无可无不可的,“你给司机指路。”

夏郁青好几回坐副驾跟陆西陵并排,但可能座位中间有排档阻隔,会觉得自己与陆西陵是身处不同空间。

现在同坐后座,体验很不一样。

陆西陵身体歪靠,神情怏怏,不似平日一身正装的肃严,却反而存在感倍增。

她无端紧张,呼吸也轻——空气里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陆西陵阖着眼睛,不大想交谈的模样。

夏郁青就不出声。

她身体微微朝后靠去,两手自然垂下,放在身侧。

手指触到什么,她低头看一眼,是陆西陵放在座位之间的驼色大衣,柔软的羊绒料子。

她手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缩,好像那触感还在指腹。

河堤很近,片刻就到。

司机在附近找空位停了车。

夏郁青提醒说“到了”。

陆西陵睁开眼,随手捞起大衣。

下了车,陆西陵披上大衣,抬头看一眼夏郁青,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棉服,脖子上绕着上回陆笙送她的那条灰色围巾,看起来保暖性不错。

夏郁青往前方张望。

她那时候来是夏天,晚上常有过来散步锻炼的人,沿路还有人摆摊,卖衣服的,贴膜的,卖炒饭炒面的,等等。

现在时间晚,又是冷天,河堤上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煎饺摊了。

陆西陵看向她,似乎是想看她怎么收场。

夏郁青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问:“……再换个地方吧?”

陆西陵挑眉,“大晚上遛人玩是吧?”

“对不起!”夏郁青能看出来,陆西陵其实并没有生气。

陆西陵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朝河堤上走去。

来都来了,吹会儿风再说。

夏郁青跟过去。

陆西陵微微弓着背,两臂撑在河堤边缘的栏杆上,吸了口烟,缓而沉闷地吐出。

河面黑沉,四下寂静。

夏郁青两手撑在栏杆上,偏过脑袋看着陆西陵。

夜色勾勒出一道沉默的影子,只有指间的一点火星时明时灭。

她一直觉得,陆西陵身上有种孤独的气质。

此刻尤其。

陆西陵今晚跟“陈叔”会了面。

陈叔名叫陈佑平,是陆爷爷朋友的儿子,也是陆父陆颉生的发小。

那时候陆父陆颉生执意学地质学,对经商一事毫无兴趣。

倒是陈佑平,高考失利,想找点事做,就托父母的关系进了陆家的公司。

他脑筋灵活,又能吃苦,和陆家还有一层私交的关系,历练了几年,很多事情陆爷爷就开始放手让他去做。

陈佑平渐在公司站稳脚跟,之后公司沉沉浮浮一二十载,他一直是陆爷爷的左膀右臂。

待到陆爷爷年事渐高,判断力和执行力下降,很多决策层面上的事儿,实则都是陈佑平在拿主意。

陈佑平这人是个辅佐之才,但做主将还是欠缺一些格局和眼光。

公司那些枝枝蔓蔓,臃肿低效的新业务,有一半都是陈佑平的“功劳”。

倘若公司真能在陈佑平手中发扬光大,陆爷爷也无所谓就此让贤。

但公司是陆爷爷白手起家一手创建起来的,最开始生产注射器这样基础的耗材,利润微薄,之后为图生存,孤注一掷,八成收益投入研发,直至研究出了拥有专利技术的心血管介入设备,才真正在业界站稳脚跟。

眼看自己的心血有大厦倾覆之嫌,而自己实属已然有心无力,陆爷爷便开始着力培养陆西陵。

陆西陵进公司以后,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除了精简业务,就是收编陈佑平及其他几个老员工的势力。

陈佑平自然不服气。

陆爷爷也就罢了,陆西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用他的话说,陆西陵还是他看着长大的。

因此在这过程中,他一直明里暗里地给陆西陵使绊子,拿长辈身份、从业资历屡屡打压。

陆西陵阻力重重,不得不在收拾掉几个典型之后,暂缓脚步。

这两年,陆西陵徐徐图之,暗度陈仓,才慢慢架空了陈佑平。

原想假如陈佑平就此收敛,他也未尝不能收手,毕竟工作之外,两家是世交,他还尊他一声“陈叔”。

这大半年,陈佑平大抵是感觉到了自己权力失灵,开始频繁反扑,反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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