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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往县衙和各客栈去了。

县衙与各个客栈中人一下子走了许多,没有平日女子与孩子们的欢笑声,各个显得门庭萧条。

留在其中的女人们也没了过去的眉飞色舞,像是能预见未来一样,眼角和嘴角都向下耷拉着。

见沈羞语来,她们多了些笑容。这段时间沈羞语常常在各客栈与县衙间走动,还向这些女人们学了如何烧简单的饭菜,如何洗衣等等。

女人们都知道这位郡主身边的女郎十分随和,平易近人,当真是一点架子没有,还时常鼓励她们。

沈羞语有千百句话想说,在唇边打了个旋儿又咽了下去。她帷帽下的眼圈泛红,只觉得十分无力,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察觉出她情绪不对,女人们相视一眼,接着挂起更热情的笑拉她坐下。

“沈女郎,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同婶子们说说。”

“喝杯茶暖暖身子。”

“可是冻着了。”

……

听着这些关切之语,沈羞语几乎要哭出来。她张了张嘴,强行将泪意吞下,忽然想到姜莞的话,莫名其妙生出些底气。她笑起来:“待雨停了,不日后我便要和郡主一起离开安平了。”

女人们顿时沮丧起来。

“这段时间多亏各位婶子照拂,我学了良多。如今我要走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各位的……”沈羞语含笑道。

女人们忙摆手推辞:“让你沾手那些活计,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敢说什么报答?”

沈羞语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们放心。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每个人你们的名字怎么写。”

女人们一下子陷入沉默,齐刷刷地看向沈羞语。

沈羞语倒坐立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急忙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女人们心情复杂,还是有人最先站出来说:“不……我们只是没想到沈女郎会有如此想法。教我们认名字很好,我们感激极了。”

大堂内稀稀拉拉地响起一阵:“这样很好。”

不少女人悄悄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她们虽然有名字,可总被叫做这婶那婶,年纪大一些的则被称作这婆子那婆子,总之是失去了自己的姓名,称呼取代了她们的名字。哪怕在族谱上,出嫁后也只会被记作某某氏,仿佛嫁了人她们便不再是自己。

而对寻常人家来说识字是一件很正经的事,花销也不低,是以许多百姓家都是举家之力供一人读书。若能科举高中,一家人的命也就改了。

这些女人们在母家时是要供兄弟的,出嫁到了夫家,要么供夫君,要么供儿子。但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们她们的名字该怎么写。

“我去借纸笔。”沈羞语知道她们没有忌讳,干劲十足地起身去客栈柜台那里取了纸笔又放了银子。

她将纸对折裁开,做好准备,而后问:“谁先来?”

女人们这时候又推辞起来。

“你先!”

“你先来。”

……

最先的是这里年纪最大的,被人称为李婆子的老妪。

李婆子开口:“我如今都有孙子了,快将做姑娘时的事情忘完啦。我记得我叫李……李三妹,行三的三,姊妹的妹。”

沈羞语拿笔蘸墨,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李三妹”三个字。

“写好了,这是您的名字。”她吹了吹墨迹,双手将纸递过,“李三妹。”

李三妹“哎”了一声,两手带着微微颤抖接过那写着她姓名的纸张。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么写的。

众人凑上前来艳羡地看着她手上的纸。好歹知道自己名字是如何写的,这人便没有糊涂地活一辈子。

一个个女人坐在沈羞语面前的桌子后说起自己的名字,有的人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便求着沈羞语帮忙起一个名字。

……

“这是郡主的主意吧。”薛管事向姜莞提起沈羞语在客栈与衙役的所作所为后笑眯眯问道。

“不是。”姜莞否认得十分干脆,“好无聊的举动。”

薛管事只笑,贴心地转移话题:“最近小瑾还乖吗?”

说到相里怀瑾,姜莞的脸立刻沉下来:“别提他,我就不该教他说话,当个漂亮哑巴比现在让人顺眼多了!“

有对比才有效果,她怀念极了相里怀瑾只会狗叫的时候,而不是现在见了她就要谢个没完。

薛管事失笑:“郡主把他当小孩看或能少生些气。”

姜莞立刻拍桌子瞪眼:“凭什么我要让着他!”

薛管事立刻补救:“他该让着郡主。”

姜莞这才开心:“天终于要放晴了,我早就不想在安平待着了!”

她只是语调欢快,眼中并没有多少喜悦。水患之后,是祁国走向灭亡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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