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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其实早知道是要先去河北后转回京的,但忽然定下日子,好像一个浪头扑来,让梦迢有些猝不及防。她在济南十来年了,所有的过去与牵绊都在这里,往常并没有觉得这里有多好,但倏然间要到别处去,整个人像是在这里扎了根似的,有些拔不出脚。

&ep;&ep;不论河北还是北京,都太陌生。她不能想象那些陌生的日子,总觉得未知的繁华里也充斥着未知的恐怖,如同蔻痕那种富丽堂皇又幽寂冰冷的可怖。

&ep;&ep;她枕在董墨肩上,久久没说话。董墨也沉默下来,仿佛在等她的答案,却突生一种分离的预感。

&ep;&ep;他将她紧抱几分,不愿撒手的架势,“别怕,不论到哪里,有我在的。”

&ep;&ep;梦迢空张张嘴,又阖拢,隔了须臾才笑着说:“咱们走,库里那些东西都带来带去的也麻烦。我有熟悉的门路,往前使不着的东西我都是在他那里典当,等过两日我把咱们园子里那些料子瓷器都折换成银子,带着便宜。”

&ep;&ep;董墨“嗯”了声,不见得多高兴。

&ep;&ep;他知道她此刻说的这些话是有些勉强的,其实她对未来的惶恐多于期盼,她并没有下定决心,只是出于不能辜负他的责任。

&ep;&ep;即便如此,梦迢一好起来,便忙着打点那些东西。请来从前相熟的典行掌柜,将一应料子香料都使家下人抬出来请老掌柜过目检算。

&ep;&ep;屋里满是打开的描金箱笼,遍地琳琅,有使不着的布匹首饰,古董瓷器,香料药材。一大半是她从孟宅里搬挪出来的,一部分是董墨在济南收的礼。梦迢引着老掌柜绕箱走着,像是检点她大半生的基业。每走一步,就多一分惘然之意,好似一生兜兜转转,顷刻即要烟消云散。

&ep;&ep;她捉裙弯腰下去,拣起只官窑精品酒壶看。那老掌柜也在身后蹲下去,扯出一匹料子摸了摸,不住咂舌,“您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是都典了,恐怕我这里一时拿不出那么些现钱来呀。”

&ep;&ep;梦迢恍然回身,搁下酒壶,笑着回首,“唷,您老快不要说这种话,济南府谁不知道您家的典当行,别说这四五千银子的东西,就是上万您也拿得出。”

&ep;&ep;“嗨,瞧您抬举得。原本勉强能拿得出,可是巧了,姑娘前头夫家的那位姨娘前两日也典了好些东西,我手上的现银子都付给她了。姑娘这里要是不着急,容我周转几日。也不必多的,容我十来日,我去凑些现钱来。”

&ep;&ep;“您说银莲?她也典东西?”

&ep;&ep;老掌柜笑着与她坐到椅上去,“叫什么小的还真是不知道,姓张嘛,孟家被封了,现住在云生巷里那位。说起来,听说孟大人前两日给押上北京去了,您知道不知道?”说着,大恍着将自己的额头拍一下,“你瞧我问的,他的事情就是您家巡抚大人办的,哪里会不知道。”

&ep;&ep;梦迢笑一笑,请他到椅上吃茶,“姨娘典东西做什么呢,孟家被封了,她那点好东西还不说留着?”

&ep;&ep;“她是急着脱手,说是要上京去。您想想,这一趟上京,少不得要打点,要现银子使嘛。”

&ep;&ep;梦迢着实惊诧一下,孟玉这一去,尚且生死难定,好在朝廷还没追究到银莲身上来,她不说避避风头,又赶着上京去做什么?况且还带着个路都走不稳当的孩子。

&ep;&ep;难免的,又想到孟玉。近来总有些逃不脱过去的意思,兜来转去,她不过是在爱所赋予的期待与恐惧里轮回,走到哪里都有着茫茫无措之感。

&ep;&ep;她在椅上端着茶碗,与老掌柜两边对着刮茶沫子。那声音“嗑哧嗑哧”接连响着,仿佛一串串脚步声,曾经相熟又陌生的人踩在雪里,纷纷走向无何他乡。

&ep;&ep;隔日梦迢乘坐软轿出门,先去洪家告诉彩衣。彩衣如今做着体面媳妇,虽不算大富大贵,日子过得也滋润,挺着个肚子倚在门首瞻望,直望见梦迢的影,急吼吼甩了丫头的手便迎上来挽住梦迢,“我中秋时候本来要去拜见的,不想肚子里闹腾起来,疼得我不好走,只使他去请安拜礼,您见没见到?”

&ep;&ep;“他那时在书斋里见过了章平,我在里头忙,倒没见着。”梦迢将她的肚子抚一抚,目中有些黯然的羡慕,“快到产期了吧?”

&ep;&ep;“还早呢,明年春天呢。”

&ep;&ep;“那肚子这样大?”

&ep;&ep;“是两个。”彩衣伸出手比了比,眉眼俏皮,还是那副长不大的少女模样。

&ep;&ep;进到屋里,彩衣忙得不知怎样,又是端茶奉果,又是拉着梦迢将她的屋子里里外外都瞧过,话篓子似的畅谈着她的婚后生活。最后说到梦迢身上,提起眉来,“我听说平哥哥的姐姐到济南来了?她待姑娘如何?瞧见姑娘住在那里,她没说什么吧?”

&ep;&ep;梦迢零落一笑,走到榻上去坐,“你瞧,连你都知道我在那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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