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就像喝了两壶绿醅酒。他咂巴了一下嘴,目下渴得要命。古人说望梅可以止渴,老全拼命地想象梅子的模样,试图减缓口渴的难受。
他们一路将生铁块运往东边,在龟兹与阿耆尼交接的地界上遇上了松青派来支援的人马。阿耆尼国已经与突厥人连成了一线,但凡是往东的货物一律扣押。为了避开阿耆尼人的拦截与突厥人的游骑,他们一路南下,深入图伦碛的深处寻找赤河,打算沿着东西流向的赤河往东穿越阿耆尼南部的沙海回到西州。
原来从龟兹运货到阿耆尼要走的十天路程,他们已经走了二十来天。一直认为往南走会遇到的赤河,现在连影儿也没见着。食水已经所剩无几,即使每人每天限量的分配,也熬不了两日。老全瞥了眼充当向导的六指,开始后悔当时选择相信他。这个有二十年没有离开过龟兹冶炼场的高昌奴隶,果真能记住回高昌的路吗?
“有水,前面有水!”队伍的前头传来了欢呼声。
一条残弱的河流突兀地出现在荒芜的沙石地上,水量不大,却在潺潺不息地流动。
“是鬼市吗?”老全问身旁的六指,好端端的沙海里竟然有这么一条清澈的小河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只是个幻象。(鬼市指海市辰楼)
六指还在错愕中,灰败的双眼里渐渐迸射出热烈的光芒。
前头的士卒已经俯身往河边取水,载货的马匹也开始躁动,想要挣脱身上的牵绊低头饮水。
“是赤河,不是鬼市。”老全喃喃自语。
众人一阵欢呼,纷纷到河边舀水饮用。老全甚至生出一个错觉,大家如此狂喝,恐怕河水已经低出了一个手指头的深度。看来今晚就在此驻扎一夜,让大伙好好饱饮一顿。
老全呵呵直笑地看着那些到河边洗脚的兔崽子,把手上的烤羊排分了一块给六指,好奇地问:“事隔如此多年,你竟然还能认出这条路,实在是让我佩服不已。”
六指接过羊排往口里撕咬,仅余的六根手指头十分的灵活:“当年高昌与阿耆尼的往来道路都封锁了,我们只能铤而走险往沙碛里钻,幸好当时同行的人里有不少常年往来沙碛道上,一路上又有赤河水补给,我们在沙碛里走了一个月才到的龟兹。”
老全并未多问六指到了龟兹以后如何成为了奴隶?何人的心里没有些难以启齿的痛苦往事呢?
第二日一早,众人收拾行装后便沿着赤河北岸往东而行。
六指对着赤河啧啧地摇头:“赤河当年的水量要比现在多多了,这还只是对应阿耆尼的河段,再往东也不晓得会是什么情况。难怪大家都说蒲昌海干涸消失了,蒲昌城变成了死城”
老全也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埋怨六指口说不详之事。
果然,东进了两天后,孱弱的赤河水越来越浅,最后彻底地断流。这会儿真不晓得该往北还是往东走?老全与六指商议了一番,为了保守起见,他们决定沿着赤河干涸了的河道继续往东。
又到了西州采集葡萄的季节,城外的葡萄园热闹得不行。交河城里,松青将老全留下的最后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实心,深入沙碛前,他们约好了要是六十天内老全他们没能赶回西州,便将他们登入殁陨名单。
实心咬了咬牙,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老全他们回不来了。最后的希望破灭,没有铁,压了半年的盐货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