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临安,富甲天下。
一艘艘小船从太阳升起时,就从临安城的各处水门鱼贯而入,将市郊最新鲜的蔬菜瓜果、鱼螺虾蟹送到御街沿岸各处酒楼、茶肆里去。
坐在船头的农家小娘子还在轻轻地哼唱着小曲儿,无忧无虑。
临安城的茶楼酒肆、艺场教坊,也从夜色中苏醒过来,重新陷入处处笙歌。
人口如此众多,街市如此繁华,但临安的大街小巷,却是洁净无比,并不见污秽。
中华民族的城市管理,历史极其悠久。
“殷之法,弃灰于道者,断其手。
”秦连相坐之法,弃灰于道者黥。”
唐朝时候,则是“出秽污之物于街巷,杖六十。”
只有严刑峻法禁止居民乱倒垃圾秽物自然不行,“路厕”和专门的城卫清扫机构,也是很早就出现了。
宋朝在这方面做的尤其好,设立了“街道司”这样的环卫机构,临安城的“环卫工人”们都穿着统一的青色袍衫,清扫着大街小巷。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这些文字里的描述,是临安城的真实写照。
但文字里的描述再如何美丽,也没有置身其间的鲜活。
一进城,杨沅就走进了这样一副鲜活的画卷。
他耳边听到的有吴侬软语,也有河洛之音。他亲眼看着的,是摩肩接踵的行人,一路的人间烟火。
从他踏进临安城开始,水墨便已不再是一副写意,而是一副写实。
沿御街一路走下去,到了太平坊的时候,杨沅向右一拐,穿过太平坊,就是后市街了。
按位置来说,这儿就相当于后世城市的二环以内,城中心地段。
杨沅骑的驴子就是从后市街的陆氏骡马店租来的。
大宋的主要城际交通工具就是驴,有条件养马的向来都是燕赵、陕西和西域一带的地方。
可大宋立国时就先天不足,到了南宋时候就更没了养马的条件。
因此,若不是大官巨富或者军人武职,是轮不到你骑马的,就像今天的兰博基尼,那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牛车太慢,轿子太贵,也就小毛驴最能吃苦耐劳。但,一头毛驴的租金一天下来也有一百文钱了,而一个大宋百姓,一天的收入基本上在一百至三百文之间。
所以杨沅因为大老远的送索唤去班荆馆,却无人签收而大怒闹事,其实也情有可原。
杨沅在陆氏骡马行还了驴子,出来后再过一道石牌坊,就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巷。
小巷其实并不窄,只是巷中还有一条河。
河水潺潺,两厢住户门前常有一道石阶直接铺进河里去,方便居民们汲水与浣衣。
水上还有一架架的小桥贯通两岸,有木桥,也有石桥。
桥两岸招牌林立,旗幡招展,这是小吃一条街,其中不仅有本地美食,也有从汴梁传来的血肚羹、鸡毛菜、灌肺、猪胰胡饼等风味小吃。
因为巷子的另一头通向秘书省,很多秘书省的小官小吏也常来这里觅食。
杨沅从青石巷的石牌坊下刚走进去,旁边一家卤肉店里就传出一阵急促的“笃笃笃”的剁案板声,杨沅听那刀声所带的火气越来越大,顿时很有经验站住了脚步,顺手还拉了旁边的行人一把。
“嗖”地一声,从卤肉店里飞出一物。杨沅一个”铁板桥“,青石小巷里,少年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宛如定格了一般,唯有一物,贴着他的鼻尖射向对岸。
对岸那户商家店铺里摞了很多酒坛子,门口旗幡上也有一个“酒”字。
酒铺里有个五旬上下的男人,脸上没有二两肉,却满脸的髭须。
他一抬手,就准确地接住了那抛过来的东西,却是一只卤好的鸡屁股。
髭须削瘦汉子呲牙一笑,单手抓起一口酒坛子,就往一只大碗里注了半碗酒。
那口酒坛子带酒带坛子怕不有三十多斤重,他单手抓着倒酒,却稳稳的如同铁铸。
倒完了酒,他把酒坛子一墩,把鸡屁股扔进嘴里大口嚼着,又端起碗来豪饮一口,放声大笑道:“还真他娘的香咧!老计,你这鸡屁股卤得没得说,再有只管抛来。”
对岸卤肉铺里,一个胖大汉子,手握着一口尖式厨刀,怒瞪双目,跟一只气鼓鼓的蛤蟆似的。
胖大汉子手中这口尖式厨刀与后世的西式厨刀类似,早期的中式厨刀其实都是这种尖式厨刀。
但是从宋代开始,中式菜肴愈发丰富,大量应用了切片、切丝和分割技术,尖式厨刀已经落伍,更有效的直角方刀已经出现。
不过,这胖大汉子说过,他家祖上就是卖卤肉的,这口厨刀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意义非凡,不舍得换。
听到卖酒髭须汉子调侃的话语,胖大汉子破口大骂起来:“我呸!你这倒街卧巷的横死贼,是不是又在那厢说老子的坏话了?”
髭须汉子讪笑道:“你自己心地腌臜,就琢磨别人也不是好人,我卖酒与客人,对客人当然要殷勤一些,你心虚什么?”
胖大汉子火气很大,他气得用厨刀直剁案板,大声咆哮道:“你与客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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