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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龙府上,这位已经六十三的前左都御史端坐在书房的上首,头须皆白,满身憔悴,和高攀龙坐在一起的是已经六十六岁的叶向高和五十九岁的韩爌。

他们三个告老不归乡的前大佬就是东林党在北京的主心骨了,叶向高和韩爌是东林党在天启朝前几年“正气盈朝”时候的前后两任首辅,当然韩爌只过渡任了三个多月时间的首辅就被魏忠贤撸下来了。

东林党真正的领袖是“海内三君子”:赵南星、顾宪成、邹元标,三人中赵南星被流放在山西代州,另两人已经先后去世。保定人孙承宗从来不算是东林党的领袖级核心人物,而且他出镇辽东,现在也不在中枢,叶向高和韩爌也类似,他们一个福建人一个山西人,都算不得根正苗红的东林党人。

因此,和顾宪成同为无锡人的高攀龙是现在京中当仁不让的东林领袖,他作为东林书院的创办人之一,也有这个威望和资历。

高攀龙坐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魏阉要对我们下手了,我们之前以为既然放过了熊廷弼,就没有理由再追索杨涟他们受贿辽饷的事。哪怕再寻罪责,时间上总要缓一缓,事情也许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到,魏阉一党如此狠毒,依旧不改罪责要动手拿人!”

叶向高没有说话,韩爌说:“一个熊廷弼,杀与不杀,都不打紧,他一个得罪了半个朝廷的莽夫,还能有什么威胁?杀他无非是要把我东林在朝中的势力拖下水,现在不杀他了,魏阉一样不会放过杨涟他们……”

叶向高幽幽地说:“杨涟、左光斗他们再被拿下了,这朝廷,真的完是阉党的天下了。”

“简直卑鄙,十七万两的辽饷没有入库,所有帮熊廷弼说话的人都被打成受了他的贿赂。现在熊廷弼放了,还是抓几位大人贪了银子,简直荒唐透顶。”说话的是赵清衡,赵南星的儿子。

“水镜,朝廷上的争斗,哪是讲道理的地方,还没看明白吗。侪鹤公有什么话要带来?”高攀龙无奈的看着这位“贤侄”,侪鹤是赵南星的号。赵清衡资质一般,难堪大任,勉强考中了举人,在赵南星的庇护下做到了户部主事,今日来议事,代表的是赵南星。

赵清衡恭敬地回话:“家父前日有书信来,只留了八个字:盛极而衰,静观其变。”说完恭敬地把书信呈上。

高攀龙手里捏着赵南星的信,也不打开,闭目靠在太师椅上,一句话也不不说,仿佛睡着了一般,许久睁开眼睛,看着坐在下面一言不发的李邦华、钱谦益、刘宗周等人,心中哀叹:“等自己这帮老骨头部去了,东林要靠这帮临乱无主意的家伙支撑?”

高攀龙和叶向高、韩爌三人对视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韩爌心有不甘,说道:“这倒是遂了皇上的心愿,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朝堂的制衡之术?我东林党没了,这朝局怕是要成脱缰野马,谁也驾驭不了了。”

高攀龙点点头:“按照侪鹤公离京前的谋划来吧。”

停顿片刻,高攀龙站了起来,本来暗如死灰的浊眼也放出锐利的精光,中气十足咬牙说道:“事已至此,唯有力支持信王了。”

“希望,姓骆的靠得住,但你们,永远不能把希望都压在别人靠得住头上!临事变通,多方押注,才能真正立在不败之地!”最后这句话是对坐在下面的李邦华等人说的。

天启五年六月,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人被锦衣卫北镇抚司下诏狱,罪责由收受熊廷弼贿赂变成私分熊廷弼的十七万辽饷,杨涟等人坐账四万至几千两不等,赵南星、韩爌等已经流放或者辞官的前东林党要员也被坐了数量不等的赃款数额,一律削籍,已经过世的李三才、顾宪成也被削籍。

锦衣卫紧急追赃,六位“犯官”家属被要求退回赃款。七月,杨涟、左光斗、魏大中三人惨死狱中,尸体腐烂几乎不能辨认。曾经将魏忠贤曲意交好送来的礼物丢在大街上的杨涟死得最惨,土囊压身,铁钉贯耳,终年五十四岁。

七月,毁宣武门内的首善书院,这是东林书院在京城的分部。八月,毁天下东林讲学的书院。

虽然东林党一溃千里,朝中势力被清扫得一干二净,但李沅的繁星社却越来越热闹起来。

几个月以来,在智化寺谈诗论赋,鸣琴作画,倒也逍遥快活,外面的风云变幻好像都被寺院隔在了围墙之外。不仅官宦之家的子弟喜欢来这里,在任的清流言官也渐渐多了起来,李沅的顶头上司,翰林院掌院学士孟绍钦、鸿胪寺卿虞杏春等人都是在名册上记过名的,他们来过一两次也就没来了。

骆养性在九月“病”终于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病年纪轻轻的养了几个月。回来当值的骆养性倒是马上来了智化寺参会,京城连续的大变动,还是让他一脸倦容,不知道是养“病”药下的过猛了,还是回来当值事情就多的没法好好休息。

“李兄弟,你的老师孙阁老怕也不能幸免了。”

骆养性说这话还想看看李沅的吃惊表情,不过他失望了,李沅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且不说李沅早就知道孙承宗会被阉党搞下台,后世的电视剧安排的明明白白,只是不知道具体在什么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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