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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随着一声铁链拖动的声响,文雪之的头罩子也被揭开。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并不刺眼的光线。这里显然是一个地牢,阴暗潮湿,牢门锈迹斑斑,还沾染着难以分辨的血渍,仔细嗅来,还能闻到一些动物腐烂尸体的味道。

这股气味嗅一口提神,再嗅一口……浓烈的味道顺着她的鼻息冲上来,她没忍住,捂住口鼻躬身呛咳了片刻。

“地牢便是不堪入目了些,医仙不要见怪。”长衫男子提着嘴角微笑,眼神不动半分。

“伤、伤咳、患在哪?”

文雪之一边咳嗽,一边问道。她看见那个人的笑容,只觉得胸前的怒火逐渐烧了起来。这假模假式的倒霉样,也忒像那个整天晃到文府耀武扬威的罗管家了。

遥想那日启彩节,他硬是带着御赐给李尚书的贡品,在文府前来回走了五道,把文大人气的够呛。

“哦,您请看。”他侧过身,把自己身子挡着的位置让开,碗口粗的铁架上链条像捆粽子一样捆着一个红衣男子。

文雪之眼睛望过去,禁不住就屏住了呼吸。

那男子一头青丝散乱,由于沾染了太多血污,耷拉在他两耳前。瞧仔细了才发现,男子并不是一身红衣,只是白色的单衣被血浸染了,旧血加新血,乌黑透着鲜红,裂开的衣物里能看到他绽开的伤口,不少已经爬上了腐虫。

文雪之看了许久,一不留神才跟他的眼神对上,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虽然半垂着,但并无死气,甚至感觉他在打量她。

文雪之心中一凛。

“医仙,您仔细看看,如何,还有救么?”长衫男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悲悯,就好像在问一口铜锅还能不能修好。

这可是个人啊,哪怕是犯人,也不必用这种口吻吧?

文雪之忍不住去看受伤男子的眼睛,越是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公子,对囚徒不必费这么大力气医治吧,若是我治好了,你们还对他用酷刑,只怕是无端浪费我的时间罢了。”

“医仙说的是,只是他的罪责本就不至死,只不过这厮油盐不进,拒不招供,我等才用上刑罚。”

她看向受伤男子,想从他眼里得到些什么,他却闭上了眼睛。

在盛京,除了天家的天牢,京城的官家也偶有修建自家地牢,只是律法明令禁止滥用私刑,虽然官家彼此间心照不宣,亦不敢大张旗鼓。文雪之曾经悄悄打探过,也凭她三寸不烂之舌得以一览其中一二,倒不是没见过伤的如此重的囚犯,只是伤成这样还非得救回来的,还是头回见。

越是猜不透,越藏着复杂的缘由,按理来说这趟浑水是万万踩不得的。

只是……

文雪之走上前,故作检查受伤男子的状况,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长衫男子。

只见他仍是面带三分皮笑肉不笑,静候着文雪之的答复。

这个笑容,真让文雪之感到后背生毛。

盛京这个天子脚下长成的文雪之产生了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这个半死不活的囚犯对于他、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来说非常重要,他们费尽心思把“桃夭子”绑来,一定不是打算让她说一句:“你们逮错人了,我治不了。”就能放她安然无恙地哪里来往哪里去的。

文雪之很明了,此间此刻,绝对不能透露自己不是医仙这件事。

那,该怎么样说服这个假笑男子呢……

除了一开始用冰冷的眼神看过文雪之之外,受伤男子就一直闭着眼睛,不发一语。腐虫所到之处的恶臭扑鼻而来,他纤细苍白的颌角在异样的血污之下格外扎眼,若不是他胸前还有细微的起伏,这个模样任谁都很难想象他还活着。

文雪之轻轻掩着口鼻,打量着面前垂死的男子,心里飞速打着鼓。

她思索片刻,露出了一脸愁绪,缓缓地回过身,朝长衫男子重重地摇了两下头。

“医仙……您,这是什么意思?”

“唉!”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长衫男子也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可是救治无望了?”

“下手太重,皮肉筋骨无一幸免,脏腑也损之□□,恐怕……”

长衫男子眉间越发地凝紧了。

此时,他身边的一个小厮瞧了瞧文雪之,又瞧了瞧他,张口打断道:“总管,这女子只是看了几眼,连脉都不曾诊,便得出这样的结论。小的以为她只是故作玄虚,恐怕并没有什么真家伙!说不定,也不是真的‘桃夭子’!”

嘿,谁让你说真话的!

文雪之听着心跳掉了半拍。

长衫男子垂着眼听完,又抬眼看向她。这片刻的思索差点没让文雪之把舌头咬进肚子里,生怕自己的表情出卖了她。

“这位小兄弟性子也是急的很,”她努力把紧张的情绪压下,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人,确实难治。但在我桃夭子这,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笑意终于又回到长衫男子的脸上,他向文雪之拱拱手:“下人粗鄙,没见过世面,还叫医仙莫要见怪。”他冷眼看了那小厮一眼,小厮吓得躬身缩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那么您需要什么,我们可以立即给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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