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父亲“大人”
我载着父亲骑行在昨天回来的路上。
忽然发现,父亲还没有高志刚重!在我印象里父亲有些发福,应该比较重才对啊?我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如大海微波虽然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澎湃,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想来父亲五十岁了,属小龙的,他和母亲同一个属相。父亲大人是农历四月初三生日,母亲是农历正月初三。
父亲在六岁时亲生母亲就因肝硬化去世了,后来爷爷又续弦娶了本庄解家的女儿,解氏就是我心中的奶奶,她一生没有自己的子女,待父亲极好。但脾气不好,尤其是对待我母亲甚是严厉,在这一点上我是永远心怀不满的,因为我爱我的母亲,同情我的母亲,而奶奶却对待我极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想方设法给我吃。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好难过,也很没用。她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曾劝奶奶对母亲得好点儿,奶奶总是口头承诺,但不当着我们孩子面儿的时候,常常发婆婆的威风。有时母亲是可能太难过,我发现她好几次晚上在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抹眼泪儿。我问她为什么哭,她总是说眼里撞进了小飞虫或者不小心吹进了灰尘。开始我还是相信的,但后来我发现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奶奶又发淫威了。爷爷是老好人,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我们小孩子好不明白:一家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亲相爱呢?这也真愁人!
称父亲为“大人”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一直觉得是从我懂事起,我才知道他是我的父亲,换句话说就是我小时候就不认识我父亲。你说奇不奇?我父亲是省城安装公司的工人,从1958年就开始工作养家了。父母的婚事是真正的父母包办婚姻。他们俩是在我奶奶和我姥姥的撮合下订婚结婚的。结婚前就见了一面。结婚后,他们就一直过着长期分居的生活。父亲在省城,母亲在老家照顾爷爷奶奶和后来的我们姐妹五人。而父亲只在收麦子时和春节期间一年回来两趟。故此,我姊妹几个生日都是农历九月份的。父母的婚姻生活真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这可能是时代的印记或者说悲剧吧。
记得我五岁时的腊月二十八,我和三妹领娣在自家院子里玩,忽然进来一个背着挎包的男人,进门就给我们拿水果糖吃。这下子可把我们吓坏了。什么情况?一个陌生人的东西我们是万万不能要的,否则母亲会打屁股呢。看见他一直进了北屋了,我就和三妹赶快去二婶子家找妈妈。我们就想问一下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妈妈,我们家来生人了?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妈妈回家后竟然告诉我们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爸爸。爸爸放假回来过年了!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我们竟然还有一个爸爸,还给我们带来了糖果,真是幸福的事情!而且爸爸带来的糖果竟然包着各种各样好看的纸?
在我的记忆里,糖果就是奶奶用草纸包着的一个个光着身子的白白的薄荷糖。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甚至可爱的花糖果呢?
当然随着年龄增长,我们都知道我们也是有爸爸的,只是我爸爸与别人家的爸爸不一样,他终年是在省城工作的,还是个吃公家饭的厉害人。于是,我就暗地里叫爸爸为“父亲大人”。
1998年年底,我的父亲大人光荣退休了。现在退休在家,我们的关系才真正熟悉或者说密切起来。
在我们鲁西北平原的农村子女大都称父亲叫爹,妈妈叫娘;而我家因为父亲在省城,我们一直称爸爸妈妈。
想着想着长途汽车站就在眼前了。
父亲给我买了车票,让我自己等车。临走前,他又意味深长地嘱咐我:“别忘了想想我给你说的事情,别装糊涂。想明白了给我写信。”
父亲大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不远处,有一束束迎春花零星地在风中招摇着,很美!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