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觉得自己身上怕不是骑了个傻子，自己是有九个脑袋，怎么算也该是十八只眼睛，她这是连最基本的算数都算不明白了，难怪回春堂数十年经营，还穷得叮当响，又听小六得寸进尺地央求，“我还是想象不出九个头到底怎么长，真要想破脑袋了，你就不能行行好，哪天让我看看你的本体？”

小六有小六的禁忌，身世过往就是她的禁忌，相柳也每每点到即止。而相柳的禁忌早已经给过她明示，作为大妖的本体，就是他的禁忌，因为他是妖，才会被抓去死斗场供神族取乐，因为他是妖，才会纵然灵力高深身居高位依然不受神农兵将的待见……妖，似乎成了种原罪，从小到大，相柳已经习惯了刻意回避妖的身份。

这么久了，只有小六敢一次次当着他的面拿妖的身份翻来覆去地八卦，她是真的不怕死，她也是真的，没有因为妖的身份厌恶自己。

相柳没反应，小六不死心，又拿手指恶劣撩拨着相柳，从下巴到脖子，“让我看看呗！”相柳以唇形发出一道威胁，“我要吃了你。”希望能吓住那只四处游走的手。

这句威胁居然也给了小六灵感，小六脏兮兮的指腹，抹上了发出无声威胁的嘴唇，借着手指上木炭的碎屑，相柳唇色暗了又暗，“你要吃我嘛，是用这张嘴吃我吗？”小六心想，毒药毒不倒你，小爷我把你气晕也是好的。

画完还嫌不过瘾，又下了床，隔远一点继续欣赏自己的杰作，却发现相柳的手指微微曲起，莫非，这魔头疗伤快要结束了？欢乐的时光果然都是短暂的，小六将狌狌镜收回怀里，倒退着往门边挪，嘴里又恢复了往日对相柳的恭敬，“大人，你还是专心疗伤，小的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了，正好小的这阵子要出趟远门，等过阵子，你气消了，又惦记起我的好，小的再回来。”说着退出门外，还替相柳轻轻关好了房门。

相柳本还有些恼意，恨不得将人抓过来鞭笞一顿，但看着小六脖颈上还有一抹自己留下的红痕，心底又浮起些想看她热闹的心情，最后一丝恼意也消失了。竖着耳朵，能听到小六一出屋门就撞见了回春堂的男人，打起了招呼，“十七，早啊，那个什么，相柳在我屋里，别让人打扰他休息。我出门办点事，办完就回来，你跟大家都说一声。”说完，脚步扑通扑通地像只兔子似的闪了人。

相柳不必看见门外叶十七的脸，都能猜到，那双略带媚相的眼睛，一定又蹙起来了吧。这人从第一次擅闯军营时，就对自己怀着敌意，尤其小六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那双眼睛简直像要冒出火星子。现在知道了小六与自己整夜同榻而眠，怕不是要气很久了。虽说二人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相柳直觉就是有些讨厌他，总觉得这个人虚伪极了，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好像精心设计、百般盘算。

小六一离开，相柳便觉这屋里闷不透气。玟小六不知道相柳在回春堂布着结界，估计是看他受了伤，怕他被别人发现，所以将这屋里门窗紧闭，现在相柳也没什么继续待着的必要，其实运功在天光时分就结束了，相柳跃下床榻，推开房门，迎着叶十七复杂的眼神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