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鸟和赵过在范先生家的这阵儿,校尉邓相公已经在府上会客多时。
头天晚上,他们家殚尽所能,为几位上官安排接风宴,不曾觉得有谁被漏请,不料这第二天仍然有好几位特殊来客携带京城权贵的书信和重礼,登门求见,颇是有些准备不及,只好草具一些酒食。
好在这几位客人并不是来此吃酒做戏,其中一人还在守孝,更是不沾酒肉半分,邓北关知道他们的来由——上午私下见到镇守副使时副使大人耳授过的,情知这些人都是自己想请也请不来的,日后免不得靠他们飞黄腾达,虽然撑着平等论交的架势,却半点也不敢怠慢。
来客中最没有背景的是一位冷俊的武士,仅仅自称大理寺食禄客卿。他头带直角缯绢软幞,身穿齐膝武士袍,虽不怎么说话,但每每出口,都是在几人争执未决时,决定最后的结果。
大理寺客卿是大理寺请到的一些擅长缉拿盗贼的能手,虽然可能有一些能耐,地位却远远不及那些豪门代言人。
邓北关的注意力本来不在他身上,随着他接二连三地自主决断,而一干人均能听命,这才明白此人是众来客的主心骨,因而判断:这位大理寺客卿是别人慕名而请、专门负责此事的人。
这么一判断,他认为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主张攫取策略的决定权,即不让这种不利自己的局面出现,又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办成这件事的关键,于是说:“这个事儿缓一缓,最好别指望暗杀。”
众人先后朝他看去。
他便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说:“雕阴这儿险山恶水,又在打仗,那些谪戍贬官、髡黜流囚,不是水土不服,就是神志颓废、行为失常,即便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是事理常情,反倒暗杀是下下之策,朝廷上还有一份秘旨,令我一定把他保护周。要是用了暗杀,弄不好,反而成为人家的把柄……”
几个有来头的听了都点头。
一个老管家模样的放低面庞,扭身问另一人:“说的是。此人武艺是有目共睹的,不是有人曾动用卫戍的力量?!结果没杀死对方,反而触怒了天子。最好按校尉邓大人说的那样,让他死一个不明不白,行不行?!”
那大理寺的客卿冷冷地横去一眼,说:“不行。你怕?!你是太师家的人?为太师公的长孙来的吧?!听说令公子自幼和皇子们一起长大,小小年纪随父叔征战,立下战功累累,人也生得玉树临风,很有可能成为驸马都尉人选,却因为此人,毁了一张脸,可惜不可惜?!难道太师府的人这么没胆量,只肯干那些等死的买卖?!”
那管家模样的人格外不快,说:“此事和老公爷没有关系,你休要乱扯?!”
那客卿笑道:“我也没有说和老公爷有关,只是——”
他站起来,缓缓地说:“你们都该清楚,我们背后都有哪些人,上到朱太师,下到备州降臣,赫赫有名者二、三十,杀他一人,即便是万岁爷知道又怎样?!陛下难道为了他一个流囚,降罪满朝的文武?!”
邓校尉想不到他对太师府的人都冷嘲热抨,而众人又都不吭声,怒道:“你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客卿,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这是要干嘛,摆明和朝廷对着干?!要是这样,老子干脆不管了,谁他娘的犯事,老子就去抓谁?!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出什么问题,老子是要负责的。”
客卿看了看邓校尉,流露出一丝冷笑,却是说:“邓校尉勿惊,你不知道咱们的力量。”他往旁边一指,指上个头顶丧帻的年轻人,说:“你该知道他是谁吧?!他叫宇文九吉,他的父亲宇文元成,勇悍无敌,素有‘帝国第一勇士’之称,因为几年前与博格阿巴特的父亲比试输了一着,有意让自己的养子约斗博格阿巴特,扳回昔日颜面,却上了当,身中五疮,面目被火砂喷得血肉模糊,于数日前陨落……”
邓校尉记得他自称宇文九吉,也知道他出身宇文世家,却还不曾知道这些,惊愕良久,转身朝向那名丧帻少年,肃然说:“还请世兄节哀。”
那客卿笑笑,又指了一旁的一个,说:“这一位是信成侯的本家,受信成侯所托。信成侯只有一子,从征武县,在博格阿巴特的驱赶下溺于河中,等打捞上来,已是面目非,尸体涨了一倍有余。”
邓校尉这次又是惊愕,却是借惊愕在心里盘桓一、二。
客卿又说:“他为了抓军权,在陇上郡逼死夏景棠,为了抗拒朝廷,在武县不知毁了多少名门菁华,前不久还妄议陛下的家事,恨他不死的人比比皆是,朝臣接二连三地联名上书,要除掉这个祸害,陛下只是还在犹豫而已。陛下袒护他,袒护的是活人,如果他死了,陛下只会接受这个事实?!又怎么会罪及大家呢?!”
众人一片沉思,唯有邓校尉心里仍在擂鼓,暗想:“他们没事儿,我却未必。”
他想到这里,“噌”地起身,说:“胡闹,此人和国丈之间,关系非同寻常,人家那边儿早一步来过话,此地营兵多出直州,国丈久为禁军教头,不少人均称自己出于门下,就连王统领也和他兄弟相称,岂能儿戏……听我的,缓上一缓吧。”
客卿收敛住仅有的一丝表情,冷冷地说:“校尉大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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