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亭,实际上叫东坡滩,因为官府设亭,东坡滩亭不顺口,就叫做了东坡亭,那里依傍相对温顺的洛水,按说,应该是一片膏腴之地,然而却是数十里的荒滩,芦苇野草,漫野无边。
那里有几个村,亭长王晋生和穆二虎的关系不错,游牧人打来时,他都逃了了穆家沟避难,现在游牧人退了,他又回去了,回去之后,又是穆二虎找人给他修的亭宅。这狄阿鸟一家要在那儿接受流放,穆二虎就打了一个招呼过去,他立刻就带着几人几狗,跟赵校尉安排的十个卒子谈话。两下一经谈判,最后决定,流徒来了,只要不跑,上头没命令,什么事都商量着来。
赵过已经到东坡亭看过了,选了个能扎住房屋的地方,回来也是满心欢喜,告诉说:“那儿的水草很好,遍地芦苇野草,还有几方沼泽地,有个什么事儿,能让妇孺往里头避。就是听人说,沼泽地有地龙出没,每年要投猪祭祀。”
狄阿鸟想过了,邓校尉心中的恶山恶水,野兽蚊虫吃人的地方,肯定是自己心目中的风水宝地,再说,流放地出了楼关,有个三长两短,女眷家属,让狄阿孝想办法接应一下,说走就走了。
又一个天亮,他看看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就让大伙且搬过去吧。说到搬家,他就又去给王志打一声招呼,因为这片房屋是王志为自己找的,自己要搬走,不打招呼太失礼。王志一听邓校尉这么安排,当即就拍了桌子,说:“这不是摆明用软刀子杀人么?!不去,挂个名,把家眷就留在这城里,我看谁敢说个不字?!”
狄阿鸟自然在心底说了“不”字,家属们过去,自己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暂时应付这老杨家的役,好好给邓校尉周旋。
要是哪天,这个役被取消了,自己也倒了那儿,数十里不见人烟,岂不是再逍遥自在不过?!
当然,他不肯流露出欣喜,一边劝说王志答应,安慰他,情况没有想象那么坏,一边变相唉声叹气,十足的善良软弱,让王志同情得不得了。
两人喝了杯茶,就谈到迎接*龙上去了。
迎接*龙的事情,王志也不敢怠慢。
虽说他现在与*龙只相差半级,但他这个官职是一步飞跃,刚刚提升的,*龙不一样,早就是三品了,而且手握京城卫戍,庭议朝政,可谓位殊权重,到了地方,谁都知道是专门为伐高奴来的,怠慢得了么?!
再说了,军中历来讲究论资排辈,王志一个刚刚提升上来的武官,怎能与*龙这种老臣级并论,何况两个人虽然同属直州军系,却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谁都知道,*龙手握的督后军,曾一再招人贬斥,*龙也几经落马,双方是有积怨的,现在情形变了,一旦王志怠慢,那就不是上下级的礼节问题,而是两个派系的问题,一个大派系打压另一个小派系的问题。
所以,王志准备集中自己身边可以集中的军官,率了地方,开一个盛大的迎接会,同时呢,还将自己的私人礼物奉送,以表示下级的顺从和配合。
既然*龙点了狄阿鸟的将,他也顺道叮嘱狄阿鸟些话,说:“你们两个越是有着一层别人没有的关系,越不能随便,这里头可牵扯到总管的尊严和脸面,你要是恃了关系,光当自己的叔父看待,那就不太好了。沐浴更衣,态度恭敬,哪一个细节都不能含糊,记住了?!”
他这番话,就像兄长在教导弟弟,表现出来的胸襟不可谓不宽广,所作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狄阿鸟自然能明白,感激之余,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在京城时还欠了人家好大一个人情,所以觉得,自己再不能忍受,也要放下身段,卖出这一系列的认可和敬重的态度。
末了,王志便督促他到驿馆住下,熏香沐浴,穿身好衣裳,免得真跟个流犯似的,狄阿鸟也觉得在理。
他从王志那儿出来,就带着极不情愿的李思晴住过去。
之所以带上李思晴,自然是因为自己除了要见大总管,还要见位叔辈,带上媳妇,是私下该执的子辈礼节。
李思晴却有点儿不情愿,因为她胳膊上有伤,狄阿鸟没让她一起出城,在她看来,是为了照顾自己。
为了让狄阿鸟觉得自己像个合格的媳妇,应该为搬家落户这样的大事出力,她耍了好几次脾气,最后虽听从了狄阿鸟的安排,还是和棒槌并排坐着,一起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狄阿鸟,以示不满。
狄阿鸟看她俩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笑过之后,好好地沐浴,沐浴完,换上一件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衣裳——穿了件灰鼠皮袍,外罩一身玄缎鹰膀,看起来飒爽俊朗,为了让自己刚刚留出来的头发能够符合这身衣裳,干脆跑到杨小玲家,让杨小玲为自己梳扎。因为头发短,扎束冲天,扎爵套不上爵冠,更无更换其它发型的余地,杨小玲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还是他自己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让杨小玲帮着自己,扎了一头的羊肠短辫,恢复自己少年时的打扮。
这个头型也最适合他现在的装束,因为鹰膀本来就是他家乡的马褂,灰鼠皮袍也是毛茸茸的,留着这样的发型,挂几条项圈,更像是一位宝特大人。他也最为满意,回到家里,又照了几遍镜子,把要送的礼物收拢好,找来最好的盒子,最后借来一琴,点燃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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