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南猜想的没错，且不单单是手上，甚至身上也有很多这样的伤疤。

当初在监子里，很多新来的犯人每隔一两星期都会给里头的老大送上些东西以保自己周。而他自然是没有办法像其他犯人一样，没钱另外开小灶，更没有闲钱去买一时平安。

三进宫的老大看不惯他，而他也是看不起他的。

代价其实也没有什么，顶多就是被一群人暴揍一顿，当然前提是不打脸。偶尔他们也会换换花样，第一次面对点燃的烟头，没有预想中的害怕，他眼睁睁的看着它不断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印记，然后丢出去一句：我可以走了吗？

他很会自我催眠，会假装现在的这个自己不是真的自己，这样，灼人的疼痛都是在那个假装的自己身上，而真的自己是感受不到的。

这个办法，每次都奏效，很管用。

而有些时候，他也会有拿烧得滚烫的烟头自己烫上自己几次。

但是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连一丝丝痛楚的表现都没有。

他只是纯粹的想要感受一番酣畅淋漓的疼痛，让他知道如今的身子也是可以知道痛觉的。

想到这里，顾若尘不愿再继续回想下去。疼痛在身体里四处放射，疼得腰深深弯着，他抽回的手叠放在另一只手上用力的摁进胃部。

他打算再用一次“自己不是自己”的方法来减轻此时巨大的痛楚。

何之南凝眸看他，脸色凝重：“身上也有吗？”

“没有。”顾若尘说。

他神色平淡，却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自己怕的不是魏晓发了疯，要扯开他的衣服看到那一小块象征着他是林泽瑞的胎记，而是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伤疤累累的身体。

“我看看。”

何之南的目光像极了一台正在工作的X光扫描仪，企图看出他身上的异样气息。他打心里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的。

顾若尘说：“我要走了。”

显然，刚才一小会儿的自我催眠，起了作用。

最好在疼痛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赶紧离开。

“医生说你今晚最好呆在医院。”何之南轻轻挑了挑眉，摊手道。

“这没关系。”顾若尘说。

这确实没多大关系。

被魏晓送来医院的时候，他还有意识。而此时眼前的人和魏晓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被送进急救室急救的人拒绝急救，只恳求医生给他开一剂止痛针就好。

他拉了拉急救医生的手，被疼痛侵占的眸光中带着诚恳。“我，有胃癌，晚期了。请你不要告诉他们好吗？谢谢。”

何之南注视着他的眼睛，虽然他与他的眼神很近，可是他觉得他身上好像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遮住般，看不清楚他的心思，更别说猜测。

“魏晓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儿就过来。”何之南无可奈何只能把家中的姑娘搬出来，看能不能劝住这头倔强的木驴。

“不用她再过来了，我这就走。”

顾若尘攒了些力气，从胃部挪出手去拿在病号柜上的衣服。

不想看到小姑娘为他伤心难过的模样，心会宛如刀割，会感到深深的自责。远远走开吧，看不见，看不到就会好的吧。

“如果你今天一定坚持要出院，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何之南说。

顾若尘一愣，伸出的手停留在空中。

“我可以去帮你办出院手续，也可以送你回家，不过你得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