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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地摞在站台上,几个日本兵端着长枪在监视工人装车。平常的货物日本人是不监视的,看起来这批货就是洪振海盼望的军火。

庄永璞忍住激动的心情,疾步走上前去,笑着跟日本兵打了个招呼:“太君,过来的看看。”日本兵看他戴着大檐帽,是车站上的工作人员,便乐得清闲,说了句:“你的,好好的!”几个人便凑到另一边抽烟去了。

庄永璞眼睛扫视了一下站台上的货,赫然看到一堆用稻草捆着的货和几个木箱子放在最边上,其中有两个小的捆装,四条乌黑的铁腿叉直直地支在地上,正是机枪无疑。另十几捆看起来是长枪,应该有七八十支上下,正好能装备一个警备队。

庄永璞心砰砰直跳,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排工人将货按照顺序装车,他特意指挥工人先装其他货物,等到装这些枪的时候,就只能堆到铁闷子的门口。

装好后,工人将铁闷子的推拉门吃力地扣上,又用铁条将每一节车厢的门把手穿了起来,拧结实并打上了铅印。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火车头前面,正是宋邦珍,庄永璞向他招了招手,两人并排着往回走去,趁人不注意,庄永璞双手比出一个十六的手势,给宋邦珍看,看到他点头示意,便拍了拍宋邦珍的肩膀说:“肚子不太好,我去下茅房,”扭头钻进了旁边的茅厕。

傍黑的时候,庄永璞见货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就知会同事一声,出去办点事,麻烦照看好剩下的工作。然后摘掉大盖帽,换了身便装长袍,急急出了火车站,顺着大道一路向东走。街头很安静,庄永璞走到一个遮了棚子的胡同口,看左右无人,撩起袍子一闪身,便消失在大街上。

几分钟后,相隔不远药铺的里屋,赵连友正在听庄永璞说话:“最近日本人往南的车越来越多了,上个月我每天都在记车次和铁闷子挂车的数量,我就觉得可能有武器在往南运输。

今天终于让我逮着了,今晚十点左右有趟车会走临枣支线,车上有两个小捆应该是机枪,其余的是长枪和子弹。货在第十六节车厢,车厢外侧用石灰打了个叉,但是铁闷子车的推拉门用铁丝扎上了,还打了铅印,可能要费点劲。你跟振海说,带把老虎钳子,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他扒了。”

赵连友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庄哥,俺就等着扒枪呢!洪哥最近联系了五六个人,准备在陈庄设个固定的联络点,离火车站有三里地,我们正常情况下一个月联系一次。如果有急事,可以到那边陈庄王志修家找洪哥,我得赶紧走了,不然时间不够了。”

说罢,赵连友挑起里屋后门的门帘,闪身走了。庄永璞发了一阵子呆。估摸赵连友走远了。就到柜台找伙计拿了些仁丹,推开正门,往洋行方向走去。

黑夜来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渐渐散去,大街上,一条瘦骨嶙峋的狗无精打采地看着庄永璞,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出声,扭过头看蚂蚁打架去了。

车站斜对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装着铁门的大院子,门口挂着刺眼的电灯,旁边立了一个高高的铁牌子,上书:“正泰国际公司”,这是日本人开设的贸易公司,里面可以买一些花布,洋油,洋火,雪花膏,或者酱油醋之类的日常用品,枣庄当地人习惯称为“洋行”,本来洋行只对日本人开放,但是现在南方战火激烈,北方占区则相对比较平静,城市的管理人员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日本人为了扩大营业来源,营造“大东亚共荣”的和谐氛围,洋行也渐渐对中国人开放了。

庄永璞走进洋行,到柜台前,买了瓶高粱烧,称了些散装的猪头肉,花生米,用报纸包了,付了钱,正准备回火车站,一个大四方脸看到他,从院子那棵张牙舞爪的槐树下疾步走过来,眯着小眼冲他亲切地笑道:“庄哥,今天怎么得空啊?啥时候喝两盅?”

庄永璞抬头一看,是车站这片脚行的把头,名叫王志胜,顿时提高了警惕。这个王志胜本来是个铁匠,为人圆滑又精明,周围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八面光”。

洋行成立后,依靠父亲原来在车站上做“大把头”的威望,组织了个运输队,垄断了洋行货物在火车站的装卸和搬运。他和日本人走的很近,鬼子三掌柜金山很器重他,大家都称他为“二头”。

庄永璞不愿和他打交道,打了个哈哈:“是二头啊!今天活多,大家伙都累得不轻,买点吃的犒劳犒劳站上的兄弟,改天我再请你喝酒哈!”说罢,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这一夜,似乎过得特别平静,除了“哐次哐次”火车经过的声音和偶尔的汽笛,床上宋邦珍均匀的呼噜声,好像没有其他动静。庄永璞辗转反侧,却迟迟不能入眠:

消息传出去了没有?

洪振海是否找到了货?

那个石灰的叉宋邦珍画没画错车厢?

突然又想到!如果日本人丢了东西,看到车皮上有记号,该怎么办?

他一直心神不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枣庄火车站白楼上的大钟指针已经指向了深夜两点,才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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