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依总觉得他和她姐貌合神离。
一家子难得聚在一起吃饭,饭桌上谈的却是生意、项目、行情,再不就是酒庄和拍卖会。
屋子里程响彻白竞航和她姐夫两个人的声音。
白宇寻一直在低头玩手机,没有参与话题,也没怎么吃饭。
每当听到他爸和姐夫提及他的学业时,他才猛地从手机上探出头来,浑浑噩噩地应付几句。
白竞航不满地提醒他要开始关心家族生意和财经大事,他却模棱两可地敷衍了事。
另一边,张岚芝轻声问及白津津在婆家的生活,白津津以类似教科书式的答案结束每一个问题。
明明一听就是报喜不报忧的回答,张岚芝也不打算深究,对女儿的生活略知一二后就满足了。
似乎这种关心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白津津从头到尾表现得很非常得体,像一个来拜访的客人,完没有那种女儿回娘家的激动和依恋的感情。
看着父亲和丈夫的攀谈没完没了,她坐在旁边就像个局外人;与母亲说话时,她则表现得像个好学生。
她不主动谈及自己,但是对白依依比较上心。
晚饭过后,她拉着白依依走进钢琴房,叫她随便弹一首曲子。
白依依只好摆手:“我现在不弹琴,改为画画了。”
白津津非常惊讶:“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发现自己真正的兴趣在绘画上,不想再碰钢琴了。”
白津津想了一会儿,说:“你之前学钢琴学了那么久,我们都不知道你不喜欢弹琴。虽说现在放弃有点可惜,但其实也没什么,弹琴或画画,如果不是兴趣所在,充其量也只是交际时的一个加分项。”
“也许我可以当个画家,养活自己。”白依依说。
“你好像变了很多。”白津津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长大了。”白依依不可置否。
“你可以试试。”白津津笑了一下,却带出了几分愁烦。
“你好像很不开心。”白依依试探道。
白津津回过神来:“没有的事,没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日子就是这么过。你在学校怎么样?听说之前你的成绩退步了好多,最近又进步回来了?”
“呃,之前大概是因为放了个暑假,清空了脑子吧,现在没问题了,学习已经跟上了。”
“那就好,爸爸就关心这个了。”白津津似乎叹了口气。
“女儿结婚前他关心的是成绩,那女儿结婚后呢?”白依依问。
白津津怔了怔:“你没有必要这么早就担心这个。”
“我不担心。”
她不担心,真的不担心,因为她是绝对不会走联姻的路的。她只是想了解豪门世家的思维路子。
她想起白津津也会弹钢琴,便问她:“姐姐,你喜欢弹钢琴吗?”
白津津想了想:“说不上,应该是喜欢吧。”
“要不现在弹一首吧。”白依依反过来提议。
白津津有点犹豫:“我也好久没弹了。”
“随便一曲吧,现在轮到我想听你弹。”
她觉得也许弹琴能让白津津缓解内心的低落,释放心中的愁绪。
白津津想了想,打开琴盖,摸着光滑的琴键。
虽然钢琴好久没人碰过了,但定期清洁还是做得很到位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随即,悠扬的琴声缓缓从钢琴房里传出。
琴声如泉水潺潺,又似春雨沥沥。
原本赞美春天雪融花开,莺歌燕舞的旋律,白津津却弹出了黯然忧伤的感觉。
白依依虽然不懂古典音乐,但还是感受到了弹琴者的伤感。
她看着这个视她为妹妹的女人,真心觉得如果她能发自内心的笑一个,一定非常好看。
白津津的手指越弹越快,压抑的情绪似乎随着音律和节奏找到冲破口,涌流不止。
暗涌的流水汇集成飞白的急流,急流在石间碰撞挣扎,积聚压力,冲向下游,似乎想奔向广阔的天地。
然而,咚咚咚——
声量不大但不容忽视的敲门声像水闸落下阻断流水一般,强硬地打断了白津津的琴声和情感。
“那个项目出现了一点问题,我们现在要赶去机场。”她的丈夫站在门口说。
白津津十指一收,骤然回头,用一种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的丈夫。
可不到两秒,她就变回那个温柔顺从的妻子。
“好的,我这就去收拾。”
白依依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钢琴房。
汹涌的春水又平复如一潭死水。
白竞航和张岚芝听闻他们马上要走,表现得甚为理解,帮着女婿制止白宇寻的不满。
虽然他们口中不停地说可惜,但眼里并没有多少难舍之情。
相比之下,瑞姨更像白津津的亲长,急急忙忙打包她喜欢吃的自制饼干和果酱,放入她的行李里,对她几番叮嘱,又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
最终,白津津在娘家还没过上一晚,就跟丈夫飞回S市了。
毕竟春节什么的,年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