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每天躺在病床上,身体上插了好多管子。人在昏迷的时候,舌头会向回缩,堵住气管儿就会影响呼吸,所以人在昏迷的时候要绕开嘴巴,在气管上开一个洞,医学上叫做气切,人体通过这个切开的洞,吸取所要的空气。连呼吸都不能自主,不能咀嚼,不能吞咽东西,要在鼻子里下一根管子,管子很长一直伸到胃里,用破壁机把医生规定的食物打碎,然后通过这根管子送到胃里,身上还有一根管子,就是尿管。
我每天中午有一次康复训练,有一位专门的康复师给我按摩和活动关节,防止肌肉萎缩和关节粘连。咽喉没有吞咽功能,所以气管被切开,气管里反上来的痰,要别人的帮助,用自制的简易工具,通过物理原理,吸出体外,这样的操作有一定的技术含量,而且要把管子的一头插进气管里,我家里人下不去手,所以雇了一位护工。60多岁的一个寡妇老太太。话非常多大嗓门儿,天天在病房里炫耀,说自己曾经护理过大人物。自己护理的有多好等等。每天凌晨3:30左右,护士会到病房给我打小针,说是影响神经的,每当有年轻陌生的护士面孔走进病房,要给我打针,老婆都会问是不是实习护士,她不允许我成为实习护士练习打针的对象。每天上午,病房都要通风,大冬天的开开窗户,屋里实在太冷。所以每到通风的时候,弟弟都会用轮椅推着我,到医院走廊外溜达溜达。
相对于走廊的喧嚣,病房实在是一片净土。走廊上好多病人家属直接席地而坐,我住病房的对面儿是重症监护室,我房间的旁边儿还有一间单人间,其他房间都是多人间,透过门缝,我看到屋内床挨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人,身上也都插满了管子,床与床之间用帘隔开。走廊的中间是护士站,墙上贴着很多漫画,介绍的都是一些关于脑部的疾病,弟弟说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些漫画,感觉自己脑袋也疼,走廊里像我一样被人用轮椅推着的人很多。每天都能看到有人被从重症监护室里推出,身上像电视里演的一样,盖着一块白布,然后是很多人扑上去嚎啕大哭。
我又做了一次身检查,结果非常理想,脑袋里出血点的血液都已经吸收,这几天晚上老婆都没在医院陪着我,女儿晚上不跟她睡,总闹觉。就快过年了,电视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看来这个春节要在医院里度过了,生活就这么狗血,老天爷总喜欢和人类开玩笑,不分地点不分时间,哪怕是在医院,哪怕就要过年。这次发生的事不是在我身上,是在走廊里,在我隔壁的那个单间儿门前。
一位年轻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儿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给对面的一个老太太磕头,年轻妈妈嘴里一边哀求着说,阿姨求求你,求求你别跟我们抢,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孩子太小了。对面的阿姨也跪在地上,用手去扶年轻妈妈和孩子,也哭着说,孩子你别这样儿。你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可是我也一样不能没有儿子这种事儿,我不能让你,如果我做的善事儿,结果是付出我儿子的生命,那我甘愿做个恶人。
年轻妈妈的丈夫,在一家电梯生产厂家做销售,今年业绩好,刚刚提升为业务主管,春节前刚刚发完奖金,一家三口儿在春城已经买了住房。小两口儿一商量,就利用发的奖金买了一台车。单位的一个同事结婚。平时工作太忙,所以把婚礼放在年跟前儿。刚刚提到新车还没过蜜月期,年轻妈妈的丈夫开车去参加婚礼,结果半道儿上发生车祸,追尾一辆大货车,碰到了头部,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好几天,终于保住了性命。我隔壁单间病房住的病人,得的也是脑出血,之前听我弟弟提起过,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40多岁,好像姓林,林总的母亲,身高1米40多,驼背一只眼睛不好用,很年轻,就守了活寡,老头儿也是得脑出血离开了人世,一个人带着4个孩子一直过到现在。林总,上边儿有三个姐姐。林总博士毕业创业成功。老太太拿这个儿子当成宝贝疙瘩。
本来林总和那位年轻妈妈的丈夫八竿子都打不着,如果说他们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年龄相仿,林总脱离生命危险之后被推出重症监护室,那位老公刚刚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记得冯小刚拍的唐山大地震电影中有一段儿戏,一块石板压住了姐姐和弟弟,只能选择一个活下来,妈妈选择了弟弟。林总两人的命运也面临着挑选,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而且这次挑选绝对的不公平,从一开始林总就注定胜出。老天爷只想让那位年轻妈妈更加绝望,让那个孩子认识社会是残酷的。
林总和那位丈夫同时发起了高烧,而且体温一直居高不下,经过医院抽血化验。他们的身体内出现了一种病毒,高烧不退是因为这种病毒引起的。这种病毒在临床上很少见,医院根本没有储存消灭这种病毒的药物。这种药物很难被用到,所以根本没有药厂生产这种药品。国外有一家公司生产,但那个国家在地球的另一端,就算那家公司有存货,把药送到这儿,能不能赶趟儿还难说。经过医生大量的联系,确认邻省的一家医院有这种药品。
上个月邻省的那家医院,有一个老头儿身体内也发现了这种病毒,体温也是居高不下,当时老人的大女儿查遍国的医院也没能找到这种药品,最后实在没办法,就从国外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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