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皇帝伸手拿杯子喝了一口,说:“要烫一点才好。”把杯子往李夕月的方向一递。
&ep;&ep;李夕月先说了一声:“是。”接过杯子,但迁延了一会儿还是又说:“太烫对喉咙不好。”
&ep;&ep;皇帝无声叹口气,又伸手说:“好吧,就这个温度喝吧。”把杯子取了回来。
&ep;&ep;喝了两口,他又问:“先挨打的那个小太监你可认得?”
&ep;&ep;李夕月摇摇头:“奴才只是见过他,名字和脸还对不上。”
&ep;&ep;“他,人称小路子,到朕身边一年多了,巴结着要伺候西暖阁,确实是个‘路路通’。”皇帝笑了笑,紧跟着李夕月在铜灯罩打磨得闪亮的反光里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而刻毒:“可惜朕还不能干脆地杀了他!”
&ep;&ep;李夕月不由打了个寒战。
&ep;&ep;她回到宫女住的小屋子的时候,心脏还在“怦怦”地乱跳。
&ep;&ep;白荼也正翘首等着她,见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才舒了一口气,悄声问:“怎么样?”
&ep;&ep;李夕月摇摇头:“反正唬死我了!”
&ep;&ep;白荼不急着问细节,指着桌上的小砂锅和几个盖着的碟子:“今天伺候得晚了,小厨房另外送了宵夜,少少地吃点。明儿不是我们俩的早值,可以略微多睡小半个时辰。”
&ep;&ep;砂锅里是鸡汤烫饭,几个碟子打开,是热乎乎的素饽饽、豆皮包子、桂花米糕和过粥的拌菜。
&ep;&ep;李夕月就这点好,饶是受了惊,都不妨碍香喷喷地吃饭睡觉。
&ep;&ep;她吃到八成饱,忍着馋虫放下筷子。白荼也放筷子,然后悄悄问:“后来你一个人进去,万岁爷有没有拿你撒气?”
&ep;&ep;李夕月老老实实摇摇头:“没有,倒是平平静静的,说了几句牢骚。”
&ep;&ep;白荼“嘘”了一声,朗声吩咐道:“把碗筷送到外头,打热水咱们洗漱。”
&ep;&ep;然后压低声音:“一会儿钻被窝里说。”
&ep;&ep;李夕月在睡前洗漱的时间里想来想去,有些话哪怕是姑姑也不能说,别平添了什么麻烦在自己身上——东暖阁的规矩草,西暖阁皇帝面前那盏擦得明亮的铜灯,她总觉得哪里是有联系的。
&ep;&ep;两个大姑娘钻在被子里,李夕月考虑着怎么说话既不让姑姑觉得她不贴心,又不能把不该说的说了。没成想反而是白荼先低声开口:“万岁爷的牢骚多着呢,他不怕你听,是把你当自己一边儿的。”
&ep;&ep;“啊?”李夕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啊?万岁爷身边伺候的,还有‘哪边儿的’区别?”
&ep;&ep;“怎么没有!”白荼说,“万岁爷登基之后,自然要扩充伺候的人手。他原本做阿哥时有宫女和太监的分例,圣母皇太后之前是妃位,去世后万岁爷也把亲娘名下的人收到养心殿。但其他的,便是母后皇太后赐下的——太后说句‘心疼儿子’,要指派人来伺候,天经地义。只是里头——你品品?”
&ep;&ep;李夕月大致有些明白过来:皇帝身边自有一帮人,太后又塞了一帮人来,这里头自然有自己人,也有异己。皇帝自然是不断地巩固自己的肱股,而不动声色排除异己。这么看来,这母慈子孝的母子俩,大概也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和睦。
&ep;&ep;“我倒问句呆话,”李夕月悄然说,“养心殿伺候的人都这么泾渭分明的,那万岁爷管的是朝廷,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ep;&ep;白荼说:“具体的,我也不大明白,只知道万岁爷登基后,太后就借着他的手除掉了一拨顾命大臣,然后培植起另一拨。现在,大概万岁爷也有自己的人。不过,最说了算的,莫过于太后的姐夫礼亲王,既是万岁爷的堂伯父,又是铁帽子王,还是先帝指名的辅政大臣之一。”
&ep;&ep;白荼叹口气:“我自进宫,就是服侍先头圣母皇太后的——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嫔呢——至今八年了,圣母皇太后去世后我就到了万岁爷这里,好容易熬到快要出宫了。这里头好些事,我也不敢说,肚子里清明。”
&ep;&ep;她终是又问:“万岁爷跟你发什么牢骚了?”
&ep;&ep;李夕月犹豫道:“朝堂里的事,我也听不懂。”
&ep;&ep;白荼笑道:“我知道你听不懂,你放心,不懂是福气。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只看看你嘴牢不牢。规矩草啊——万岁爷就是这个用意,他身边的人,就必须讲他的规矩!”
&ep;&ep;李夕月眨巴着眼,才知道被试探的是自己。
&ep;&ep;倒是白荼说:“不过我也嘴碎了。告诉你这些,就是叫你防着些,别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了忌讳。”
&ep;&ep;翻身就睡了。
&ep;&ep;李夕月睡眠也从不受影响的,心里不过想:这些贵人之间,就是破事多。我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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