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谢开言伏拜在地,强忍伤痛,不让老族长看见她的脸。
&ep;&ep;老族长叹息:“自我以来,百年谢族只出了你这一个融合了烈息与冷寒的弟子,可惜不是你自发领取磨砺,而是由族叔锤炼而成。”
&ep;&ep;谢开言气息翻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她的眼睛。
&ep;&ep;老族长注视伏地稽首的身影,说道:“你愿意承担起谢族中守杀与定邦的职责吗?我不勉强你,如果不愿,你就沿着来路好生去吧。”
&ep;&ep;谢开言直起腰身,看着老族长已经石化的身躯,双眸含泪,恭敬向他一叩首,正式承接了族长一职。老族长看着她,银黑色的眼眸中似乎也透出一股暖意。他没法笑,但语声畅快,说着:“谢飞督促你开通耳力,成就你内力,让你倾听天地万物之声,让你寻到小小水滴之迹,这才能来到我面前,承接我的意愿。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ep;&ep;他嘶嘶喘气,嘴角流出白色浊水。谢开言不忍对视,用腹语问道:“老族长,这百年的时光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ep;&ep;老族长默然望她半晌,开口说道:“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一个方法——你要学会冥想。”
&ep;&ep;谢开言心奇,在腹内重复着“冥想”二字。老族长道:“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她依言照做。
&ep;&ep;洞穴里叮咚脆响,滴下水声。火把早灭,只渗漏星缕微光,像是一束花火,绽开在堆石之上。四周声息顷刻清明,万物仿似禅定。岑寂中,耳畔传来老族长苍老的声音。
&ep;&ep;“人的双目所见,总受阻于距离长短,但是‘心’却不一样。它能看见千里外的风光景象,不拘于你站在何方,目力是否宽广。每日得闲之时,你坐下来,想象自己的目光如同神识一样,飞越高山,攀越白云,直达九霄青天外。你会看见,人世沧桑,不过是一方小小的田园,那里也有星辰变化、草木枯荣、流水连绵、日月不绝,所不同的是,你要俯视它们,置身于它们之上。等你做到不以万物为念,戒骄戒躁、慎嗔慎念时,你会明白,所有的荣辱富贵都是虚无,只有道法自然才是你的良师,它孕育了天地,教会你开启心智,让你心念所及远胜万里。”
&ep;&ep;顿了顿,老族长又慢慢说道:“我每日枯坐于此冥思,只待谢族子弟到来,了却我最后心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残雨化风游走原野,尾音几不可闻。
&ep;&ep;谢开言猛然睁开眼睛,却见老族长面目僵硬,仿佛顷刻石化一般。他的嘴角下驰,赫然带了一道无法完成的笑容。
&ep;&ep;谢开言沉身下拜,恭恭敬敬叩首三次。一丝明光映入眼帘,她膝行过去,摸向老族长底座,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剑。历经百年沧桑,短剑依旧闪烁着昔日的雄风华彩,想是在开族之初,它也承载了过人的光泽。
&ep;&ep;谢开言知道这是本族未曾流传下来的族长信物——短刃秋水,幼时学书,典籍中曾有记载。秋水亦如其名,薄而亮,锋利无比,仿似裁剪了一江寒冰。她将秋水收入袖革中,再次恭敬叩首,不期然对上斑驳着岩灰的地面,距离近了,才看得极清楚。
&ep;&ep;老族长用指甲划出两行字,给了她醍醐灌顶般的洗礼。那是一首佛偈,只有十个字,却包含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胸襟。
&ep;&ep;“白云自来去,天地存我心。”
&ep;&ep;☆、王孙
&ep;&ep;谢开言花费巨力爬出洞穴,石窟外雨丝飘零,梳洗藤叶,轻曳着一层烟雾。她站在石头上,仰头对着苍天,任雨水冲刷身体。等到遍身的炙热消散了下去,她拾来一捆坚硬树枝,密匝插进洞口,再覆上一层衣襟,将石块土坷推了上去。
&ep;&ep;她细细地挖着土,细细地布置,堵严了洞口,站在石窟内沉淀了一刻心神,再冒雨朝着悬崖顶峰攀爬。四处黛色巍然,孤松倒挂成林,一切风景如旧,只是她的心态已经不一样了。
&ep;&ep;雨水由大变小,像是涤尘的泉流,从里到外,将她清洗一遍。她记起老族长的话,用湿濡濡的头发遮住额角,提气朝上一跃。
&ep;&ep;顶峰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笛声,散入雨丝,滑凉如雪。
&ep;&ep;谢开言心中一动,忙抑制功力,改成徒手攀越,顺着山壁向上爬。
&ep;&ep;雨停,烟雾迷蒙了青蓝色天空,石坳处,古杏斜伸枝桠,沾染了露水,不能承受重泽,片片洒落树下。一道淡紫衣袍身影独立杏影之中,有似梅花惊雪,两三声吹,摘走朵朵清华。
&ep;&ep;谢开言边听边爬。
&ep;&ep;紫衣人音律技巧高超,以短短一柄玉笛,能吹奏出诸多变化。一声,如疏枝横瘦、蕊点珠光;二声,如双瓣吐绽、庭前扶风;三声,如云霞万绛、席天漫卷。他的手指轻抚在白玉短笛上,从花开到花落,给谢开言送来整个春天。
&ep;&ep;谢开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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