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很快地,心脏也跟着抽了一下,五脏六腑旋即就被尖啸着的不安绞紧。
&ep;&ep;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
&ep;&ep;江雪萤嘴唇发抖,却必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ep;&ep;她不敢惊动池声。
&ep;&ep;像是不敢惊动一朵枝头已经岌岌可危的花。
&ep;&ep;江雪萤想开口,却怕任意一个音节都能使面前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坠入长风。
&ep;&ep;于是,天台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凛冽的风自两人间奔袭而过,吹得江雪萤指尖又僵又麻。
&ep;&ep;“池……”她张口。
&ep;&ep;但却是少年先开口。
&ep;&ep;池声的嗓音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江雪萤。”
&ep;&ep;他没看她,说:“你怎么就这么烦呢?”
&ep;&ep;……
&ep;&ep;“池声。”
&ep;&ep;江雪萤努力让自己镇定,“你先……下来好不好。”
&ep;&ep;“看来你也听说了。”
&ep;&ep;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的神情暴露了什么,少年很平静地偏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没什么所谓地收回了视线,“对,我爷爷死了。”
&ep;&ep;江雪萤怔了怔,说不出话来。
&ep;&ep;少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语气近乎死寂般的平静无波。
&ep;&ep;“前几天感冒一直没好,大早上起来心脏疼,当时家里人瞒着没告诉我,偷偷送到了医院,下午的时候就不行了。这才喊我赶紧请个假回家。”
&ep;&ep;※※
&ep;&ep;有时候,老年人过世真的只是一瞬间。
&ep;&ep;打滑摔一跤,感冒着凉,甚至都能夺走老年人早已如风中残烛般岌岌可危的生命。
&ep;&ep;“但你知道吗?”
&ep;&ep;这是池声第一次这么“多话”,少年虚虚地垂下眼睫,近乎自虐般地喋喋不休道:“我家之前没出事儿的时候,我爸给我爷爷奶奶买过不少寿险。
&ep;&ep;也就是说,我爷爷猝死,我家能拿到不少钱。”
&ep;&ep;“我之前一直在想,我爸不行,他做不到的事,那就让我来。我能照顾他们老两口。”
&ep;&ep;“所以我努力让自己不在乎学校里的这些事,我必须要强大起来。”
&ep;&ep;只有强大起来,
&ep;&ep;才不会给家里添乱。
&ep;&ep;只有强大起来,才能抵御来自外界的风暴。
&ep;&ep;只有强大起来,才能成长到足够为家里人遮风避雨。
&ep;&ep;“结果现在,我爷爷死了。”
&ep;&ep;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ep;&ep;他才十五岁。
&ep;&ep;他做不到真的不在乎。
&ep;&ep;不去在意分崩离析的家庭,不去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不去在意私下里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
&ep;&ep;不去在意这些没来由地,尖锐的,恶意。
&ep;&ep;如果说家庭骤变,只是命运的一个玩笑的话。
&ep;&ep;无数次咬牙坚持,只是为了让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ep;&ep;当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慢慢改变的时候,命运却好像不肯轻饶,
&ep;&ep;当以为眼前的生活已经足够低谷的时候,却还能向爬都爬不起来的深渊继续坠落。
&ep;&ep;从前咬牙坚持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努力,这一刻都好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随之奔涌而来的巨大的虚无和挫败,足以将人的心志与意气彻底吞噬。
&ep;&ep;“我其实有挺多想恨的人。”
&ep;&ep;“恨吴捷,恨方晓灵、许梨,恨我爸。”
&ep;&ep;“恨我爸当初做生意为什么不过过脑子,恨他为什么抛下我和我妈他们,但我连他都恨不了,因为我知道,他现在在外面卖海鲜还钱,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他想回家但回不来。”
&ep;&ep;江雪萤抿了抿唇角,努力让自己镇定,轻声道:“那你下来说好吗?池声,你下来说,我听着。”
&ep;&ep;池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ep;&ep;江雪萤努力扯了扯冰冷的唇角,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临到嘴里却成了一些俗气的套话。
&ep;&ep;“池声,你想想你奶奶,你爷爷死了,你又这样,她得多伤心。”
&ep;&ep;“她年纪很大了不是吗?”
&ep;&ep;江雪萤之前看到过一些说法。
&ep;&ep;面对自杀者不能随便提起他的家庭,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刺激他自杀的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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