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1937年,日本侵华,时局很混乱,但由于澳门是中立国葡葡牙的属地,并未受到战事影响,尚算太平。
&ep;&ep;宋星寒等很担心家人的安全,决定把他们从广州接来澳门居住。这原来不是一件单靠金钱可以办妥的事,最重要的,还是人事关係。
&ep;&ep;宋星寒向太太团求教,她们一致提议她请刘太太的表妹方晓晴小姐帮忙----方家是澳门百年望族,如果方家人跺跺脚,整个澳门都要震上半天。只要求得方家向有关方面打句招呼,莫说那几户人家,就是一村几十户也可通行无阻。
&ep;&ep;方晓晴,宋星寒隐约记得刘太太曾介绍她俩认识,她大约二十岁,身段很纤巧,肌肤也雪白,只是略嫌爱赶时髦,即使在戏院内,也戴着太阳眼镜。她甚少参加太太团的聚会,就是来了,也只静坐一旁,微笑着听别人高谈阔论。
&ep;&ep;宋星寒和她只见过一、两面,说过几句话,这样贸贸然向人家求助,实在是冒昧了,但为了能一家团聚,宋星寒不得不厚着脸皮上门去。
&ep;&ep;那天,宋星寒到方家拜访,被请进花园。
&ep;&ep;这是个大阴天,方晓晴仍是戴着太阳眼镜。
&ep;&ep;「……方小姐,我知道这事情很麻烦,真的不应该打扰你,可是……」
&ep;&ep;「这件事,我会跟哥哥商量,问题应该不大,星姐可以放心。」方晓晴很爽快便答应下来。
&ep;&ep;「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方先生﹑方小姐了。」
&ep;&ep;「举手之劳,星姐不用客气。」
&ep;&ep;方晓晴拿起茶杯喝茶,放下杯子时却不小心放偏了,「砰」的一声,茶杯摔在地上成了粉碎,闪避间,她失了重心,跌坐在草地上,太阳眼镜也丢掉。
&ep;&ep;宋星寒慌忙过去扶起她:「方小姐,你没事吧?」
&ep;&ep;「没事没事,我真是笨手笨脚。」
&ep;&ep;「你……你的眼睛?」宋星寒这才发现,方晓晴的眸子竟是死灰色的。
&ep;&ep;「这眼睛是坏的,十三岁那年发生意外,以后便再也看不见。」方晓晴淡淡地说,彷彿说着别人的故事。
&ep;&ep;宋星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
&ep;&ep;「星姐是奇怪怎么一个瞎子也去戏院看戏吧?」方晓晴半垂下头:「眼睛不中用,耳朵还可以。」
&ep;&ep;「对……不起!」宋星寒不由哑了声音。老天爷怎会这样残忍,让这么一个女孩子看不见这花花世界?
&ep;&ep;「星姐,请不要为我难过。」方晓晴轻声说:「上天赐予的,祂都有权收回----到了今天,我还可以好好活着,不就是上天的恩典么?」
&ep;&ep;宋星寒做梦也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富家千金,思想居然这样豁达,真教那些事事怨天尤人的人们惭愧。
&ep;&ep;那天宋星寒跟方晓晴道别后,心里浓浓淡淡的,儘是她那纤弱的影子。
&ep;&ep;得到方家帮助,宋星寒他们的家人终于来到澳门。那一阵子他们为了找房子,找学校,极是奔波忙乱。待一切安顿下来,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
&ep;&ep;宋星寒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向人家道谢,于是备了谢礼到方家去。佣人却说方晓晴已进了医院两个星期。
&ep;&ep;宋星寒又急又愧,慌忙赶到医院。
&ep;&ep;病床上的方晓晴正倚着窗边,瘦小的背影泛着说不出的孤清冷寂,教人心里不禁顿起怜惜。
&ep;&ep;「方小姐----」宋星寒趋上前,轻声唤她。
&ep;&ep;「星…星姐?」晓晴转过头,脸上泛着丝丝惊喜:「是你么?」
&ep;&ep;「是,我是宋星寒,方小姐,对不起,我……」
&ep;&ep;「星姐,怎么忽然道歉?」
&ep;&ep;「你进了医院这些日子,我居然这么迟才来探望你,枉你还为我的事尽心力,我真的不是人。」
&ep;&ep;「星姐,你快别这么说了,我自小体弱多病,常常医院家里两边走,这里简直就是我第二个家呢!」她柔声说:「你这么忙碌,还抽时间来探望我,我真是过意不去。」
&ep;&ep;宋星寒从没遇过像她这样温婉的人,心头不觉涌起一团火热,也浑忘了避忌。
&ep;&ep;「晓晴----」宋星寒紧紧握着她的柔荑:「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勇敢豁达的,希望你快快把身体养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ep;&ep;方晓晴原本苍白的素脸变得通红,身子也彷彿轻颤了颤:「多…多谢星姐。」
&ep;&ep;往后,宋星寒每隔十天、半月便去探望方晓晴,陪她散散步,吃吃水果。
&ep;&ep;方晓晴很快乐,她做梦也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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