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征和六年初，朝堂中再次兴起遴选皇后的议论。注重门第的五姓七望为避免女儿屈事浣衣宫人所出的残疾皇帝，纷纷嫁女，而有志于女儿成为皇后的家族亦活动起来，各自试探争斗。即使是为了使得朝堂再次平静，遴选皇后一事也须重新提上日程。

&ep;&ep;“陛下希望将来有怎样的皇后？”公主轻声问幼帝，“此乃陛下终身事，所以我想总是要问明白陛下的意思，就算将军另有打算，我也会尽量请他择选陛下心仪的人选。”

&ep;&ep;残疾的少年脸色涨红，艰难地给姊姊叙述他理想中的女性。

&ep;&ep;“陛下希望她爱笑？”她点头，“那很好。”

&ep;&ep;“陛下希望她比我温和？”她笑起来，“是因为我有时令人畏惧？”

&ep;&ep;幼帝表示同意。他的姊姊虽然看似清净文雅，却常常有令他内心恐悚的时刻。

&ep;&ep;“还有呢？陛下希望她饱读诗书，长于写作，愿意为陛下朗诵？那当然也好，许多淑女都可以为陛下做到。”

&ep;&ep;“只是，陛下还没有说希望她家世相貌如何。”她想起此处，提醒道。

&ep;&ep;残疾的少年陷入沉默，似乎是深深为这个问题困扰。

&ep;&ep;她听到答案，反复确认，又问：“陛下希望皇后出自寒门、相貌粗陋，为世间男子所厌弃？”

&ep;&ep;“那当然也可以。的确也有些淑女是貌寝而心美的。只是，陛下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ep;&ep;她得到答案，一时沉默下来。

&ep;&ep;少年觉得，只有貌陋而心美、在这世上别无去处的女子，才可以真心善待一位无法站立，无法书写，也几乎无法言语的残废。

&ep;&ep;“陛下比我想的要聪慧许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若陛下像寻常人一般康健自如，还会希望皇后容貌粗陋、令人望而生厌吗？”

&ep;&ep;少年犹豫很久，含糊着说出一个答案。原本在一旁收拾书卷的九儿当即站起身来，定定地站了片刻，随即夹着书卷急匆匆地冲出了殿外。

&ep;&ep;“陛下希望她像我的九儿一样？”她十分意外。

&ep;&ep;幼帝见九儿仓皇离开，深深为自己的冒犯难过，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ep;&ep;她也沉默着，似乎有些茫然，许久才开口道：“九儿并不是我的奴婢，她已经十七岁了，有她自己的主张。若是她不愿意陪伴陛下，陛下也不应当恼恨她。”

&ep;&ep;残疾的少年低着面容默默垂泪，许久才表示理解姊姊的意思，并保证绝不会迁怒于她的书画弟子。

&ep;&ep;“好，那我会请将军择选一位符合陛下心意的淑女。”

&ep;&ep;她步出殿外，她的侍女们正在等待，当中并没有九儿的踪迹。

&ep;&ep;她拒绝了肩舆，在西苑幽森的古树之下若有所思地寻找。

&ep;&ep;西苑有些地方少有人至，洒扫宫人常常偷懒，不少去年秋季的落叶还堆积在树下。有一个单薄的人影，默默坐在一堆枯黄的落叶前，正是九儿。

&ep;&ep;“九儿，你这样一个人坐在荒园子里不声不响，小心教狐狸摄了你去。”

&ep;&ep;九儿原本在低着头想心事，闻言重新站起身来，赧然一笑，默默跟在公主身后。

&ep;&ep;公主并不提起方才的事端，只是如同此前许多次从西苑返回时一样默默整理着思绪。

&ep;&ep;“殿下——”九儿忽然开口，“殿下希望我去陪伴陛下吗？”

&ep;&ep;“不希望。”她回答，“因为九儿的确是很好的女子，我希望九儿能有平和圆满的归宿。

&ep;&ep;九儿认真地说；“若是去陪伴陛下可以有助于殿下，那九儿愿意为了殿下去做。”

&ep;&ep;公主停下来，转身面对着这个陪伴她多年的书画弟子，轻声开口：“你不要看轻我。我既然不要你做我的奴婢，便从没想过要你报答。那时你跑过来扶住我，虽然是替将军看顾我，不知为何，自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有很好的心肠。”

&ep;&ep;公主停了半刻，又说：“我可以图谋别人。可是，我若是存心图谋你的报答，那我便糟蹋了这样好的心肠。”

&ep;&ep;她垂着头思索旧事，九儿也讷讷不语。两人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ep;&ep;那时，失去了名姓的公主在寂静的荒园里依偎着她唯一纯善可亲的小奴婢，苦苦思索着复仇雪耻的办法。

&ep;&ep;她得了这样纯善的陪伴，终于将自己从仇恨和屈辱中救出，也把她的小奴婢从世代为奴的命运里解脱了出来。

&ep;&ep;“我并不是想报答殿下。”九儿忽然开口，“我从来……从来就只想与殿下在一处。”

&ep;&ep;“若是我可以为九儿找到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