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作为楼中唯一的“文化人”,娇杏藏私已不是一日两日,且因此很是自命不凡,常与姐妹们闹出纷争。
&ep;&ep;娇杏被噎得倒吸口气,又抹不开面子,只得淡声道:“姐姐说的有理。不过碧烟妹妹,你怎得这么晚才将东西交出来?若是早上一刻,咱们也能早些改进不是。”
&ep;&ep;“我因忙着抄书,并不像其他姐妹般有空闲为妈妈置办寿礼,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才厚着脸皮拿这册子充数。”
&ep;&ep;说罢抱拳团团一揖,将忍辱负重的模样做到十足。
&ep;&ep;“哪里是你的错呢。”
&ep;&ep;“原是我们不明所以就怪罪你。”
&ep;&ep;姑娘们俱都侧身避过,没人愿受这个礼。她们虽只粗通文字,但也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两人的对台戏,众人皆心知肚明。
&ep;&ep;见刘拂伤怀,想起她屋中没日没夜点着的蜡烛,胸中义愤多化作可怜,剩下的不满,全从针对刘拂变成针对娇杏。
&ep;&ep;双拳难敌四手,娇杏嘴皮子再如何顺溜,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你一言我一语。
&ep;&ep;难得众人共聚一堂,又挑破往日隐忧,正正好的气氛不该浪费在娇杏身上。
&ep;&ep;刘拂与春海棠交换个眼神,点了点头。
&ep;&ep;“你们就是这样给我贺寿的?”春海棠击了击掌,打断姑娘们的争闹,“还一个个嫌妈妈我偏心碧烟,你们看看自己,可有一个比她贴心的?”
&ep;&ep;春海棠再是和善,也是一楼鸨母,威严极重。她此时似笑非笑模样,看着很是让人心惊胆战。
&ep;&ep;姑娘们立时安静下来,垂眉低首,乖巧听训。
&ep;&ep;“碧烟的法子我之前就粗略听过,很是可行,刚好就趁这个机会,让她细细讲与你们听。”
&ep;&ep;刘拂又是一揖,褪去方才的楚楚可怜,朗声将与春海棠筹备已久的改革计划一一道来。
&ep;&ep;谁都没察觉,娇杏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
&ep;&ep;***
&ep;&ep;在将菜谱交给春海棠后,刘拂并没有撒手不管。反倒有空就潜进厨下,跟饶翠楼的厨子们探讨新菜色,顺便吃个肚满。
&ep;&ep;她如抽条似的长高许多,之前因瘦弱被掩藏的仙姿佚貌再无从遮盖。春海棠常笑她,以她如今变化之大,就算那刘秀才回来赎女儿,只怕也认不出亲生闺女。
&ep;&ep;可改变最大的并不是她,而是饶翠楼。
&ep;&ep;有刘拂从旁辅助,陈妈等人的手艺可谓日进千里。
&ep;&ep;玉盘配珍馐,再加上刘拂胡编的典故轶事,不过小半年时间,饶翠楼“天香宴”的名头已响遍金陵城。
&ep;&ep;让刘拂与春海棠哭笑不得的是,贵人中的老饕竟多过恩客。
&ep;&ep;若非身在贱籍无法自赎,整楼的姑娘没个靠山,便是入了良籍也是待宰的羔羊,已赚得盆满钵满的春海棠几乎要将饶翠楼改成酒楼。
&ep;&ep;到了后来,春海棠忍不住心软,将姑娘们的身价银子一提再提,且用心教养使花儿开得愈发娇艳,倒使得饶翠楼渐渐在欢场上也闯出些名头。
&ep;&ep;人本就是这样,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趋之若鹜。
&ep;&ep;在进士回乡祭祖时,本以为高攀不上的庶吉士们结伴而来,甚至在食指大动下更为天香宴题诗留念。
&ep;&ep;春海棠捧着探花真迹,激动得不能自己。刘拂在旁饮茶,神色平淡。
&ep;&ep;刚刚送走的那批贵客,她一个都不认识,只因没一个寿终正寝,全死在她出生之前。
&ep;&ep;他们具是寒门士子,哪怕一朝跃了龙门成为天子门生,因朝中无人很难看清局势,极易被当做踏脚石早早夭折。
&ep;&ep;而他们虽在进士及第后得赏琼林宴,吃到的也不过是三等的席面,冷冰冰的只有面上好看的宫廷菜肴,自然比不得热腾腾的侯府家宴。
&ep;&ep;普通的臣子,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机会在宫中吃到口热乎饭。
&ep;&ep;想起圣上宫中的御膳,刘拂舔了舔唇:“姐姐快去寻人将这诗文裱起来,高高挂在台前,也算是咱们找到东家前的一点倚靠。”
&ep;&ep;“其实我一直好奇……”春海棠愣了愣,藏起眼中犹豫,笑问她,“刘秀才屡试不第,不过区区腐儒,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晶莹剔透的姑娘的?”
&ep;&ep;刘拂大手一挥,随口道:“许是因为他一辈子的福气,都用在生我这个生而知之的女儿身上了。”
&ep;&ep;春海棠大笑出声,抬手拿帕子拭着眼角沁出的泪花。
&ep;&ep;她笑声未落,就被刘拂扯走了帕子,露出红成一片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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