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这天晚上,鹿悠按照平常给他糊上了自制的草药糊,然后给他盖好了被子,让他早点睡觉。
&ep;&ep;“姐姐。”
&ep;&ep;就在她端着捣药的碗要出去清洗的时候,寻言突然叫住了她。
&ep;&ep;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把鹿悠叫愣住了,一会儿才喃喃回应到:“……嗯?”
&ep;&ep;“姐姐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寻言顿了顿,看着床顶的幔帐,继续说道:“……一开始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
&ep;&ep;“但是我的手和脚是真的好不了了……”
&ep;&ep;“瞎说!”鹿悠心里的激动立马被他这句话给冲了个精光,她有些生气的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丧气话!”
&ep;&ep;“我的手筋和脚筋是被我爹爹挑断的。”寻言突然说道。
&ep;&ep;鹿悠一怔。
&ep;&ep;“我在家里是次子,上面有一位长我一岁的兄长,下面有一个妹妹和三个弟弟。”小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刚抽芽的柳枝:“我们家是捉妖的,但家里众多孩子中只能有最出众的那一个才能成为捉妖师。”
&ep;&ep;“我爹爹嫌我长的像女孩儿,从小又体弱多病,不及大哥强壮,所以他以我为耻,不愿见我,也不愿别人看见我,便终日把我锁在屋子里。”
&ep;&ep;“我们家里有个传统,当第一个孩子到了十岁诞辰时,家里的长老们要上山采集灵草,然后烧灵草,通过烧完后的灵草灰烬来判断哪个孩子日后可以成为这个家里的捉妖师。”
&ep;&ep;“没被选中的孩子,就要挑断手筋脚筋,扔到荒郊野外处死,说是这样可以给另一个孩子增加灵力……我爹爹没有让他们烧灵草,因为他早已内定了我兄长,所以……”
&ep;&ep;“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断了手筋脚筋还能长好的,”说道这里,寻言吸了吸他的小鼻子,说话都不自觉的带了些哭腔:“所以真的谢谢姐姐,你对我是真的好,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再浪费这么多时间了,虽然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想向爹爹证明我一点也不比哥哥差!但是……”
&ep;&ep;我这辈子是真的废了!
&ep;&ep;你再怎么挽救也挽回不了了!
&ep;&ep;“我说了,我能治好就是能治好。”鹿悠在床边蹲下身子,伸出手轻柔的拂去他眼边的泪痕:“你答应我,如果我能把你治好,你就再也不许说那些话了,好吗?”
&ep;&ep;“……好。”寻言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努力压下嗓子里的哭腔:“那姐姐你今晚可以陪我睡吗,我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做噩梦……”
&ep;&ep;“好,姐姐先去把碗洗干净再回来陪你,我会很快的,好吗?”
&ep;&ep;“嗯。”
&ep;&ep;站在门外,鹿悠贝齿轻咬下唇,她抱着碗,看着面前清澈的湖水,整个心脏都在颤抖。
&ep;&ep;那么像。
&ep;&ep;她是一出生就被族人判了终身监禁,他是这么小就被剥夺了一切权力。
&ep;&ep;从出生就鲜少得到父母的爱怜,连日后的路也被别人随意封死。
&ep;&ep;鹿悠突然想到,她以前是因为在王母娘娘身边当差走不开,所以才没空回到族里去。
&ep;&ep;那么现在成为散仙了呢?
&ep;&ep;为什么不回族看一看,而是找到这里躲了起来了?
&ep;&ep;潜意识里不是没有想回去,回去狠狠地让他们看看,她现在取得了什么成绩!
&ep;&ep;但她还是没有,她胆小,她害怕。
&ep;&ep;怕她回去站在父母面前,却还是得不到一个爱抚。
&ep;&ep;但他不怕。
&ep;&ep;那一刻的他身上因为不甘而显现出勃勃的生机,恰似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ep;&ep;鹿悠回过神,慢慢蹲下身子用湖水冲洗干净了捣药碗,然后站起身,回到屋内把碗放好。
&ep;&ep;把纱笼里面的萤火虫尽数放出,鹿悠和衣躺在了寻言的身侧,把这个小小的身子隔着被子揽进怀里,听着他慢慢平缓、陷入沉睡的呼吸声。
&ep;&ep;鹿悠睁开了眼睛,她盯着他长长睫毛发呆。
&ep;&ep;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味,鹿悠慢慢拿起了他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看着他手腕处绑着用来固定草药糊的布条,抿了抿唇。
&ep;&ep;因为手筋和脚筋被挑断,他没办法站起来,没办法做很多运动,导致他现在的肌肉都有些软化无力了。
&ep;&ep;人真的很脆弱啊。
&ep;&ep;不仅寿命短,而且还很容易就死掉了。
&ep;&ep;被追查就被追查吧,她真的忍不下这个心,看着这条本该活生生的生命以后都活在痛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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