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萧景书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ep;&ep;而且模模糊糊之中,他似乎还打了第二通电话给林婆婆,追问病房号码。
&ep;&ep;但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知觉都很遥远,全凭着本能在运作,直到越来越靠近萧父的病房,越来越猖狂的心跳声、感到恐惧时的颤抖、冷汗流过背脊的冰冷……到了病房门口,五感才一一重新回拢、运作。
&ep;&ep;推开了双人病房的房门,靠门这一边病床没有人,萧父在内部、靠窗户那一侧。
&ep;&ep;站在门口,只能看见老国王的侧脸。
&ep;&ep;身穿病人服,头发银黑交错、眼尾堆积着岁月的痕跡,被压出深深皱纹。
&ep;&ep;但他的眼睛还有着光芒,此刻也正趁着灯光,还在审视着学生的书法作品。
&ep;&ep;专注、严肃、安静,但已然老去的侧顏。
&ep;&ep;是记忆中的模样,更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此刻在胸口涌动的巨大浪潮。
&ep;&ep;一步一步,像是在走世界上最长也最短的距离,终于来到了老国王的床榻边。
&ep;&ep;老国王的嗓音沉稳而威严,缓慢且温和的说:「林婶,时间太晚,你该下班了……」在抬头看到来人时,收住了下文。
&ep;&ep;「不都叫你烟少抽了吗?」王子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
&ep;&ep;他的眼眶很红,但没有任何眼泪。平时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双唇,此时紧紧闭着,摺出了最严肃的弧度。
&ep;&ep;像是回到当年挨父亲打,却不肯屈服的倔强孩子。
&ep;&ep;反而是老国王冰霜般的面容放松,苦涩的笑了两声,「景书,父子三十年,这句话你只说过两次。」
&ep;&ep;「所以呢?你这是在怪我吗?」王子扯出冰冷的笑容,讽刺道。
&ep;&ep;「我……」老国王似乎想说什么,但数次张嘴、闭上,却迟迟的吐不出半个字。
&ep;&ep;「……我很对不起你。」老国王在语句落下之后,彷彿背脊也被这几个字给打弯,似乎连空间里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ep;&ep;高塔的斑驳与裂痕都真实存在。老国王端坐于王位上,却日渐倾颓与老态也都是现实。
&ep;&ep;王子紧握着的拳头不停发颤。胸口像浸泡在岩浆里,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ep;&ep;「你对不起我?」萧景书瞪着病床上的父亲,腹内恶毒的千言万语卡在喉头,如今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ep;&ep;不等萧父回答,他逕自撇过头,「我不会原谅你的。」喃喃着,「肺癌?笑死人了……」
&ep;&ep;「对不起……」
&ep;&ep;「起」字还没落下,萧景书便抢白道:「我说我不会原谅你,你不要道歉!」
&ep;&ep;再一次瞪着病床上消瘦的中年人,却突然鼻头极酸,涌上了非常非常想哭的感觉。
&ep;&ep;萧父轻咳两声,再一次开口时,比方才又更加沙哑、无力,「如果我真的就这么走了,那栋房子,和我剩下的财產都是你的。」
&ep;&ep;「像你这种恶魔,怎么可能会短命。」萧景书强忍着全身上下痛得发酸的感受。平时温和的嗓音,此刻却吐出令人恶寒的语句,「你的东西我不屑要,你要死了,我会去办拋弃继承。」
&ep;&ep;「那是你妈妈住过的房子!」萧父果然激动的斥责他,却又因为情绪起伏太过剧烈,连带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ep;&ep;妈妈。萧景书感觉到左脸颊滑过了一道清浅的泪水。连带眼前的爸爸也变得和回忆里的妈妈一样模糊……恐怕也要远去。
&ep;&ep;咬咬牙,萧景书转过头去,不让人看见他的泪水,也不想再看到爸爸弯着腰咳嗽的痛苦模样。
&ep;&ep;他压低了嗓音,就怕被听出饱含在一字一句里的感情,冷冷地说:「如果想守好妈妈在世的回忆,就给我活着自己看好它。」
&ep;&ep;王子狼狈的逃出病房,因为后头有高塔黑影阴沉沉的笼罩、不停追赶,强逼他面对埋藏许久的往事。
&ep;&ep;高塔不在圆满继位、父子大和解之后才由王子亲手推倒,而是以最贴近现实、措手不及的方式轰然倒塌。
&ep;&ep;王子与老国王之间,唯有死亡在故事尾声虎视眈眈。
&ep;&ep;隔天,萧景书向公司请假。和林婆婆一起处理后续住院手续、釐清治疗方法和费用,以及处理照护庶务。
&ep;&ep;他们还回家把萧父的日常用品、换洗衣物都整理好带来。后续如果要在医院过夜,大概是萧父开始接受治疗、行动力减弱的时候了,现在还不急。
&ep;&ep;再来几天的打算是:白天交给林婆婆照顾,傍晚下班萧景书会来看看,晚上则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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