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婆罗礼东部海域,一艘黑色货船正缓缓地朝西北方行驶,在这艘船的甲板上,一位身材修长的白衣少年懒洋洋地躺在了一堆货箱上。
似乎是为了遮挡刺眼的眼光,他的脸被一本旧书盖住了,只有书脊那里有一缕白发露了出来,落在那头微卷的墨发中格外显眼。
这少年穿的是华央六大家族编制下的短款宽袖华服,白色斗篷和微微露出的里衣上都有着用金线描绘的家纹。
那家纹所展现的是一轮燃烧着熊熊烈火且被十三把利刃刺穿的下弦月,这是华央第一家族佑家作为大陆最强守护者的象征,而这少年正是几年前误入辰渊又奇迹生还的佑仟璟。
三年前当他出现在华央的时候,整个渊境都轰动了,毕竟除了那个传说中的吟游者,没有第二个人能从那地方活着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想知道佑仟璟是怎么在辰渊待了两年还逃出来的,在那里有怎样的境遇,辰渊又是否如《修业录》中记载的那样。
然而,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们,那个死里逃生的“幸运儿”失忆了,他忘记了自己所有的遭遇,没有两年来所有的记忆,只知道一睁眼就看到了世界树柊昼。
当然有很多人不信,恨不得亲自去探查佑仟璟脑袋里的记忆,但如果他们想这么做,佑昀必当先用绝杀枪撬开他们的脑壳。
正如辉黎夜对佑仟璟所说,两年的时光对于他们连上万年光阴都度过了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于生命长度有限的人类来说有些漫长了。
其实因为修习业道的忙碌和融合测试前所需的睡眠准备在一定程度上消磨了不少时间,佑仟璟在提迦的那两年并没有觉得有多漫长,真正让他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残忍的,是佑昀。
两年之期到达时,佑仟璟已经将那颗琉璃果实炼成的核完融入了自己体内,并且学会了所有的业道,他带着吸收了足够量星辰之力且为了不被“它”发现而陷入睡眠状态的辉黎夜回到了凛冬已至的华央。
佑仟璟没有先回家,而是想去看一看将因果力砸到自己身上的世界树柊昼,却不想在天阶上见到了佑昀。
那个经历了短短两年却像是老了十岁的男人站在正对着世界树柊昼的祈愿台上,拎着一瓶白瓷烧酒,一动不动,任凭风雪染白本就已经渐白的青丝。
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杀生鬼,正是当年佑仟璟用来救了祝天玑一命的那一把。
和九夜冰域不分等级的辰葬不一样,华央的一般民众死后将遗物埋入泥土,而大家族的则从当初降生的祈愿台上送回世界树。
那些遗物会沉入世界树根部,成为养料。
佑仟璟“死后”没有遗物,佑家在长老院的决议下扎了个人偶送了进去,这是不顾佑昀想法的决议。
当年,九夜冰域的大门在五方会谈后就要关闭,他们没有找到凶手,佑昀一怒之下又要闯禁区破千年障壁,最后被一群人半劝半打地推出了大门。
这大门是用存活于神祇时代的空间兽的骨骸制成,连千年障壁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一旦关闭,哪怕他是七轮八火的佑昀也无法从外部强行破开。
两年间,佑昀从未承认佑仟璟的“死亡”,但一边扛着肩上的大任,一边为没法寻找自家幼子感到无力,短时间内精神承受巨大压力,竟迅速衰老了不少。
佑仟璟走了过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佑昀哭,摔了酒瓶,哭得稀里哗啦、狼狈不堪,丝毫没有大家主的样子。
佑仟璟抱着佑昀,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佑昀也老了,曾经可以让自己骑着的宽厚肩膀已经不复当年,变得单薄。
他笑他哭鼻子,笑着笑着自己也哭了。
佑仟璟无比后悔同时却也庆幸自己的决定,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有守护一切的信念和觉悟,可眼前珍视的家人却绝不会放手了。
自那核融进了身体以后,佑仟璟就变得经常做梦。
有时他会站在一处断崖上混沌在前深渊在后,昏暗的天空中降下了血雨,腥臭的味道令人窒息,而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就失足坠进了深渊。
有时他会置身于阳光无法抵达的深海之中,挤在一个随时可能破掉的气泡里,耳边是“噗噜噜”的水声和巨兽的嘶鸣。
梦的最后,他总能看见一双漂亮的鎏金瞳,它们注视着他,用充满同情的目光。
佑仟璟在湿热海风的吹拂中惊醒,梦中的黄金瞳和正对着他的乌黑双眸逐渐重叠,踩在他胸口上的灰色海鸟歪了歪头,轻轻啄了啄纯白斗篷上的结缘绳。
从漫长梦境醒来后残存的不适感尚未消退,佑仟璟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本就从他脸上滑至肩部的旧书这下彻底从货箱上掉了下来,掉在甲板上发出了不小的重击声。
受惊的海鸟踩着他的胸膛振翅跃起,掠过时投下的阴影与艳阳的光交错,在他脸上洒下一闪而过的斑驳。
佑仟璟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刺痛的太阳穴,顺手撩开了额前那些疏于打理的头发,本来就天生微卷的墨色碎发在他的拨弄下变得更加凌乱,那一缕翘起的雪白呆毛更是扎眼。
他拨开了胸口那块银色怀表的表盖,却见那两根指针显示的时间是三时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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