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皇帝从官宦人家选妃立后，原本就是政治交易。通过一个姑娘入宫，他们帮他巩固地位、他给他们高官厚禄，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换。

&ep;&ep;所以，这些为家里换得荣耀的姑娘并不欠皇帝的，反过来说，皇帝也从一开始就不欠她们的。没几个人会觉得自家女儿入宫后应该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独守空房都是各家早就心里有数的事。

&ep;&ep;诚然他们都会希望自家女儿能博得圣心，可若不能，难道就不进宫了么？总归还是要进的。

&ep;&ep;现下，皇帝既愿意照例封后、照例许以高官厚禄，又愿意日后大权独揽之时许她另行婚嫁，那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这个皇后是真的还是名义上的，哪有那么要紧。

&ep;&ep;汤述仁便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不过之后，沈玄宁还是单独召见了一下汤氏。

&ep;&ep;他一来想让汤氏对这些心里有数，二来也想摸摸汤氏究竟是什么性子。先前选妃的那些时日，他都没太上心，汤氏好像也不太出挑，他连她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ep;&ep;这回一召见，他才发现汤氏生了张颇为清冷的脸，眉梢眼底藏着种不可一世的孤傲。

&ep;&ep;汤氏见了礼，他请汤氏落了座，接着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想立她为后的打算。

&ep;&ep;但没想到，汤氏竟被吓坏了，那张孤傲的脸顿时被惶恐填满，毫不犹豫地伏地下拜：“皇上……”

&ep;&ep;沈玄宁微愣：“怎么了？”

&ep;&ep;“臣、臣女……”汤氏伏在那儿滞了半晌，咬牙道出一句，“臣女无心为后，请皇上另择佳偶！”

&ep;&ep;她不想当皇后，甚至不想嫁人。她心里藏着一种说不清的古怪念头，这念头她不敢跟家人说，更不敢跟皇帝讲。

&ep;&ep;她愿意进后宫，也是因为这个念头。她想着，若是当个嫔妃，独守空房一辈子，永远见不到皇帝那也挺好的。她就连入宫后避宠的法子都想好了，宫里想争宠难，想避宠还不容易么？

&ep;&ep;没成想，皇上竟然开口就要封她为后。汤氏心里既震惊又疑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一直藏拙藏得很好，皇上没道理这么看重她。

&ep;&ep;乾清宫里的氛围僵了片刻，沈玄宁想了想，还是先把自己的打算同汤氏说了。

&ep;&ep;说完之后，他道：“朕不知你为什么不愿当皇后，但若是因为另有心上人，朕不逼你。”

&ep;&ep;有心上人却不能在一起的滋味，他尝过了。

&ep;&ep;但汤氏立即摇了头：“没有！”接着她抬起了脸，松气地笑了一声，“若是这样，臣女当这个皇后便是。”

&ep;&ep;“？”沈玄宁脑子蒙了，打量了汤氏半晌，“你究竟怎么想的，朕似乎不太明白。”

&ep;&ep;“……臣女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汤氏干脆利索地俯身一拜，“谢皇上，臣女回家等着接旨了。”

&ep;&ep;沈玄宁：“……”

&ep;&ep;他为这个木了半天，汤氏告退后过了很久他都还在奇怪。

&ep;&ep;怎么想都不应该啊？这姑娘的脑子是歪着长的？

&ep;&ep;他跟让她当皇后，她说他不愿意。他说不是真皇后，得委屈她独守空房十年，她反倒欢天喜地了？

&ep;&ep;她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ep;&ep;他一时当真觉得汤氏是不是理解错了，但仔细想想，自己又说得足够明白。汤述仁是当世大儒，汤氏读的书决计不少，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听不懂。

&ep;&ep;那她到底怎么个意思？

&ep;&ep;沈玄宁自己琢磨不透，一度想把汤氏叫回来再问问，但还是作了罢。适才他其实问过了，她那么含糊其辞便是不想说，那他再问大概也没用。

&ep;&ep;她有她的心事，就随她吧。谁还没点自己的心事？他现在不也日日都陷在对苏吟的情分里无可自拔么？

&ep;&ep;反正汤氏再有什么心事，也不可能在宫里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ep;&ep;·

&ep;&ep;沈玄宁一壁这么想着，一壁走出了乾清宫，进了那方熟悉的小院。

&ep;&ep;苏吟在房里喝着茶，一听到那声遥遥传来的“苏吟！”，就知道他又来了。

&ep;&ep;她便搁下茶盏迎出去，他一见到她就露出笑意：“你今天怎么样？”

&ep;&ep;“和昨天差不多！”她笑道。他边往里走边说：“你每日都这样说。”

&ep;&ep;“那就是每日都过得不错！”她说罢走到放茶叶茶器的矮柜边给他沏茶，他四仰八叉地往她床上一躺：“今天不喝茶，你这儿有杏仁粉或者芝麻糊没有？给朕调一碗。”

&ep;&ep;“？”苏吟好奇地转过头去，“皇上怎么突然要喝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