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钟翠菱去还那户人家碗的时候,又借了一个水桶来。姚黑儿命琼儿在家里看着两个妹妹,自己和翠菱拿棍子抬了水桶,到村口的水井边歪歪斜斜,泼泼洒洒的,跑了四五趟,好容易抬了半缸水。
水有了。怎么变成开水?茶还是不要想了,能有开水就不错了。
主仆两个——不,姐妹两个站在院子里的灶台前,看着刚刚倒到锅里的半锅水,正在一筹莫展。
院门轻轻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从门缝中伸进头来。
钟翠菱忙笑道:“姐姐,这就是那位老太太的孙子,叫铁柱。”又忙唤那孩子道:“铁柱,进来啊!”
男孩子羞涩地笑了笑,将院门又略略推开一下,从门缝中挤了进来,拘谨地叫了一声“姨姨”。
姚黑儿上下打量了这个男孩子一番,只见他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衣裳,上面打着几块黑色的补丁,脚下是一双草鞋,小脸上还有几道黑灰。虽是有些邋遢,却倒透漏出几分机灵,忙笑道:“乖孩子!你等着,姨姨给你拿点心吃。”
姚黑儿只说了一句话,只见钟翠菱忙给自己使眼色,心内也陡然明白过来,家里只剩下两块点心了。只是话已出唇,不好收回的,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房内,拿了一块桂花板栗糕,递给男孩子。
男孩子先是羞怯怯地不敢接,后来闻着这点心一股诱人的香甜之气,就有些忍不住了,道了谢,方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笑道:“姨姨,这是什么?真好吃!”
姚黑儿轻轻抚了抚男孩子的头,没说话。
因为这一块点心,铁柱便也和姚黑儿熟悉了起来,他看着灶台前手足无措的两个漂亮姨姨,笑道:“姨姨,你们这是要生火吗?我最会的。”又四下看了看,道:“姨姨,你家里怎么连柴草都没有?等我去给你捡一些来!”说着,将点心一口气吃尽了,嗍了嗍指头上的残渣,又跑了出去。
琼儿和珮儿,严守着母亲曾经的教导:“女孩子家,不能随便出来见人。”此时只是躲在房内的土炕上,一边用小手拍打着妹妹,一边透过窗户,好奇地看着这个男孩子。
不一会儿,铁柱又跑了回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小捆干柴,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火镰,引着了干柴,放在灶台洞中,不一时,熊熊的火焰,便烧了起来。
姚黑儿和翠菱对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铁柱一边弯腰吹着灶膛里的火,一边满是骄傲地道:“姨姨,我在家里,常帮着奶奶和我娘生火,我娘都没有我生火快。”
水开了。
铁柱抬起又增加了两道黑灰的小脸,露出天真的笑,道:“姨姨,你拿水舀子来。”
姚黑儿又和翠菱对视一下。翠菱略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们家没有水舀子。”
铁柱困惑地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又忙道:“等我去我家里拿。”还没等姚黑儿说话,这孩子又一溜烟儿不见了。
铁柱拿回来的,不仅有水舀子,还有两个碗,另外还有四个黑面窝窝。
他将这些东西递给姚黑儿,很诚恳地道:“姨姨,我奶奶听说我吃了你家里的点心,就让我拿了这几个窝窝来。这个虽没有你家里的点心好吃,也很香的。姨姨,你尝尝!”一边说,一边用沾了黑灰的小手,掰了一块窝窝,就往姚黑儿的嘴边送。
姚黑儿忙蹲下身,就着铁柱的手,将这块窝窝吃了,仔细品嚼——很香,真的很香。
姚黑儿的眼角,又有些湿漉漉的了。她摸摸铁柱的头,笑道:“好孩子,真的好吃。你以后就叫我黑姨吧!”又指着翠菱道:“她是钟姨。以后闲了,只管到我们家里来玩。”
铁柱又羞涩地一笑,转身往外跑,到了门口,又回头道:“黑姨,我奶奶说,这水舀子和碗,等你们过几天去集市上买了新的,再还给我们就行了。”
四个黑面窝窝,让这一家五口,又撑了一天。
琼儿很懂事地将剩下的唯一一块点心,让给了珮儿,自己和娘,还有钟姨,一起啃那难以下咽的粗粝窝窝。
一块点心,很明显是不够珮儿吃的。下午,她就饿得哇哇直哭。姚黑儿无奈地将剩下的半个黑面窝窝,泡在开水里,折了两根细树枝当筷子,喂给珮儿吃。珮儿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姚黑儿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忍不住举起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第三天早上,珮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将昨天剩下的用水泡过的窝窝,一口气吃完了。琼儿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姚黑儿打开褡裢,看着里面的银子,笑着对琼儿说:“好孩子,再忍耐两天,等有了市集,娘就带你去市集上,你想吃什么,娘都买给你。”心里想的却是:“幸亏前天力气不够大,没有将这银子扔还给那个人,否则就算到了开市集的日子,我也买不起东西。人啊,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和银子怄气!”
此时,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却不能拿来当饭吃。
箱子里,还有很多华丽的衣服,也是不能当饭吃的。姚黑儿想笑,自己真是没操过这些心的,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第一需要,不要华丽的服饰,不是锦缎的被褥,而是食物。自认为也收拾了几箱子东西,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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