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死哪儿去了?快过来!”
厨房里正烧热水的小哥儿听见喊,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可再抖也躲不过去,只能一步一挪的去了正屋。
林老嬷斜躺在床上,瞅见蹭着门进来的人那畏畏缩缩的样儿就看不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脚瘸了,喊你没听见?缩,缩什么缩!你看看你那样儿,长的也不丑,怎么就那么蠢那么笨,平时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没点儿本事,要你有什么用?连自己的男人都哄不住!要是你有本事,我儿子能到现在还不回家?”
英子是被骂惯了的,只要不挨打就是好日子了,因此不敢争辩,低着头老实挨骂。
林老嬷顺手操起床头窗子上的支窗棍儿就砸了过去,英子本能的躲了一下。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林老嬷蹭的坐起来,捡起地上的鞋子就砸。
“躲,我让你躲!我还打不得你了!我花钱娶你进门,好吃好喝的供着,到现在都四五年了,你蛋都没下一个,你怎么不去死呢!我告诉你,再给你一年时间,再不生个小子出来,我就让阿贵休了你!”
英子蹲在墙角不敢吭声,更不敢哭,可心里实在委屈又害怕。
当年想娶他的人不少,林贵长得斯斯文文能言会道,林老嬷再三许诺好处,他就动心了。谁知道,进了这家门才晓得一切都是谎言,一成亲就变脸的绝不止林老嬷一个,连林贵都是过了新鲜劲就把他抛在脑后不管。
才开始对他只是骂,没日没夜的做活,后来见他总不生孩子,就动了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他娘家又没个兄弟,阿爹阿么年纪都大了,出嫁的大哥也有自己的家要顾,他能指望谁?只能忍着过罢了。
林老嬷发了火,脸色好看多了,这才说:“你去那边看看。”
“看、看什么?”英子不懂,硬着头皮小心的问了一句。
“你看你那蠢样子!”林老嬷嫌弃的撮嘴,说:“成亲那么大的事,咱家没去也不来请,我不坐高堂能成亲吗?哼,也不怕人笑话!你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有人看见了问你,你就说我不舒服,喊阿爹回家。”
英子性子再懦,可心里明白好歹,哪怕林老嬷再颠倒黑白,事实在那儿摆着呢。可他胆子小,顺从惯了,只能依言去了。
这时候吃席正热闹,已有人吃了流水席回来,路上还在聊着席面,聊着今天的花费,更少不了喜堂上出人意料的一幕。那些人声音不小,英子不用问就听见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儿大了。
林老嬷知道了还了得。
英子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林老嬷一生气肯定将火气撒在他身上,这次的火还不小,他真不敢回。在距离林正家不远的地方观望半天,英子决定去喊林阿爹回家,林阿爹平时对他还不错,想必林老嬷多少会收敛点。
英子一进院门立刻就惹来不少注目。
一来英子勾头缩肩一身旧衣,袄袖子上还残留着一个泥鞋印子,明显与这里的喜庆气氛迥异。二来不少人都认出来了,这是林正大弟林贵的媳妇,一贯是跟在林老嬷身后,等闲从不一个人出门,这会儿过来,能有好事?
英子的事在村里不是秘密,也都同情他,可到底别人家的家事,连英子自己都不敢反抗一声,娘家也没人来,旁人又能管什么?再者说,林贵到底是读书人,哪一天若中了秀才,谁又敢管秀才老爷家的事。
因为这里不用“送入洞房”干等新郎,所以乔墨是与林正一起在各桌敬酒的,顺带也和族里长辈、村里人都认认。院门口进来个明显不吃喜酒的人,乔墨哪能没看见,听其他人议论得知其身份,着实有些惊讶。
原来阿正的大弟媳妇是这么个行事模样,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
“阿正?”乔墨询问的看向身侧的人。
尽管林正喝了不少酒,却并没醉,看到来人微微皱眉。然而不等他料理,早有人先一步过去了,是林阿爹。
“你来有事?”林阿爹对家里人的性子很清楚,自家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懦的很,是个面人。今天林老嬷说了不准他们来,这个儿媳妇绝对不敢阳奉阴违。
但话又说回来,他自己也顺从惯了。
“是、是阿么让我来的。”英子喏喏的张口,头都不敢抬。
“你先回去。”林阿爹叹口气,腰背似乎更弯了。
不管英子来做什么,林阿爹毕竟是林正亲爹,今天是大儿子一辈子的大事,他怎么能半途离开让大儿子没脸呢?他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大儿子,总不能连喜酒都不吃。
“我、我……”英子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又不敢一个人回去。
乔墨观察了一会儿,想到今天日子特殊,不宜生事,于是笑着迎上去,挽住英子的胳膊就将他往李阿嬷那一桌带:“是英子来了啊,来的正好,你坐,我和阿正要好好儿敬你一杯酒呢。”
英子被按坐在席上,走不脱,见真倒了杯酒过来,急的脸都红了,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我不能喝,我不会喝酒的。”别说英子真不会喝酒,就是会,他也不敢啊。出来一趟打听情况,结果带着身酒气回去,不是明白着告诉林老嬷他吃了喜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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