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夜里的风凉人,吹开树荫便能看到脚下的路,脚步印在青石板上像是踩到了月光。
&ep;&ep;柳嬷嬷走在前头领路,犹豫几番,还是开口,“二少奶奶,以后莫说那样的傻话惹夫人生气了。”
&ep;&ep;姜落没有点头,她不同意这样的说法,“那不是傻话。”她想了一圈,又道,“是不是因为惹她生气了,所以被称为傻话?”
&ep;&ep;柳嬷嬷不忍心看着姜落受罚,又只能把话挑明了,劝说道,“稍微服下软,夫人就不会那样了。”
&ep;&ep;“对不起。是我惹她生气了。”姜落捏着手指垂着头,有些难过,“但我没说错。”
&ep;&ep;柳嬷嬷略有些恨铁不成钢,终究叹息一声,放弃了劝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
&ep;&ep;路过石柱,走上台阶,推开祠堂的大门,迎面扑来的不是陈旧的霉味,而是打扫干净后的清爽。烛火被点亮,微微泛着橙光,照在周围的牌位上,牌位前还有新鲜的贡果。
&ep;&ep;姜落本以为自己会跪在那里趴着抄写,看到角落一侧的书桌时,觉得意外的贴心。
&ep;&ep;柳嬷嬷俯身,熟练地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从那里拿出来一个垫子放在正前方,“跪在这里吧。只是一晚上,不算太难熬。抄书的事明天再说,天黑了对眼睛不好。也许,夫人明天就消气了。”
&ep;&ep;“好。谢谢柳嬷嬷。”
&ep;&ep;错了便认罚,她没什么想否认的,只是和离的事要等她从祠堂出去再说了。
&ep;&ep;柳嬷嬷离开后,周遭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姜落跪在垫子上百般无聊地看着牌位上的名字,偶尔调整姿势揉一揉膝盖,或者搓搓手便于取暖。
&ep;&ep;原先的风还觉得凉爽,如今四面八方地吹来,前面还有牌位在,后方却是空落落,细想下去倒是阴森森的。
&ep;&ep;姜落打了个哈欠,将身体跪直了些。
&ep;&ep;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窗户很快就被打开了一个缝隙,荡入的冷风引起了姜落的注意。
&ep;&ep;“嘘……”声音细小到极致,像是打开的缝隙那样只有一指宽,但并不妨碍姜落认出他。
&ep;&ep;严佑又将窗户开了一点,以便于自己能够进来。
&ep;&ep;他抬手关窗,风声立止。
&ep;&ep;披风和手炉的温度立刻传了上来,湿冷退去,姜落忽然鼻头一酸。
&ep;&ep;他来了。
&ep;&ep;其实分离不过片刻。
&ep;&ep;严佑自然屈膝,想要跪在她身边,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以便她能更好地取暖,还没来得及完全跪下,忽然被姜落反手扶住。
&ep;&ep;“别跪。再说了……”姜落知道,跪祠堂等于受罚。她有些委屈,明明刚刚据理力争着不是他的错,这会儿像是做了个无用功。
&ep;&ep;“我对着你跪,那不算。”他确实是面朝着姜落。
&ep;&ep;姜落一愣,“……不能跪我吧……”严安鹤平日里的请安已经让她坐立难安了。
&ep;&ep;“难道夫人想让我面壁思过?”
&ep;&ep;“不是——”
&ep;&ep;“那就这样。”严佑不由分说,“嘘……不要争论了,夫人也不想吵到其他人休息吧。”
&ep;&ep;若说姜落对严佑的评价是聪明,那么现在她会加上狡猾这个词。
&ep;&ep;“饿不饿?我还带了吃的。嗯……可能有你不喜欢吃的……”他跑去厨房的时候还很着急,看到什么方便就都拿了,诸如糕点一类,一股脑地全带走。
&ep;&ep;姜落想到一向光明正大的严佑偷摸到厨房拿糕点又怕被发现的样子,觉得莫名滑稽,不由得笑出声来,“我不饿。还有就是,柳嬷嬷她没有锁门。”
&ep;&ep;“嗯?”严佑怔愣一下,跟着轻笑起来,“这样啊……以前被罚跪的时候,柳嬷嬷就会在窗户外敲暗号,给我递吃的,我还以为……咳,不说那个了。”他伸手轻轻按摩她的膝盖,“困了就休息,我在呢。”
&ep;&ep;若他直接让姜落起来别跪,那才会寒了她的心——这将显得她做的一切都没有分量。
&ep;&ep;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只有祠堂的灯光还亮着,热蜡缓缓流下,烛火晃出一片残影,窗户上投射出一道两相依偎的身影。
&ep;&ep;不似大婚那晚,两个人的影子像是被场景硬生生拼在一起。
&ep;&ep;“……谢谢你。”严佑慢慢靠近些,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耳鬓厮磨。
&ep;&ep;气息拂过她的耳廓,鼻息的热气淋了过来,濡湿她的耳垂,姜落肩膀轻颤,侧头与之对视。
&ep;&ep;电光石火间的视线接触后,姜落几乎是立刻偏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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