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其实我有点高兴,最后一排,不会被老师过度关注的位置。而我的同桌也是跟我一样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好像找回几片自己会发光的羽毛。
&ep;&ep;课后,苏老师布置了拼音临摹。
&ep;&ep;我拿出临摹本,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储悦”。我僵硬着手照着图描了半天,结果还是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一堆被生硬拼凑在一起的笔划。
&ep;&ep;但我望着这惊悚可怖的两个大字,却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是昨夜我和陈兰共同努力了数个小时的成果。等我写完自己的名字,也正好打预备铃。
&ep;&ep;我偏过头看我的同桌。
&ep;&ep;同样扭曲的一个大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曲线。不是曲线,是条河,河里有着无尽的水。
&ep;&ep;就是淼淼。
&ep;&ep;张淼淼同学很坚持自我。
&ep;&ep;同样的,苏老师也是。于是张淼淼的本子又被撕成两半,从讲台上飞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我手背在身后,昂起头认真仰望着讲台前的苏老师,余光中全是张淼淼同学通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
&ep;&ep;“明天叫你家长一起来,否则你也别给我来了!”
&ep;&ep;苏老师说着重重地将怀里还抱着的一叠练习本砸向木质的讲台。
&ep;&ep;“哐”地一声巨响。像是青天白日里的一道惊雷。
&ep;&ep;我有时一直在想,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至于需要如此的大动干戈。
&ep;&ep;其实我不明白,真正令苏老师怒不可遏的不是那几道鬼画符似的曲线,而是张淼淼这种屡教不改的态度。触犯了身为班主任,这个班级最高领导人的颜面。
&ep;&ep;后来张淼淼终于安分守己地写名字的时候。我偶然经过教师办公室,偶然听到我们的数学老师,宋老师。他扯高的嗓门像是扩音喇叭似的。
&ep;&ep;“苏老师,还是你厉害,你们班那个张淼淼终于肯好好写名字了。”
&ep;&ep;“哎,这种不识相的小孩就是不能惯的!”
&ep;&ep;这种轻飘飘的语气,等我后来再回想起来,是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
&ep;&ep;我的数学很差。我不懂什么是加号,什么是减号。
&ep;&ep;当宋老师在讲台前说:“小红有一个苹果,小明也有一个苹果,那么他们两个的苹果加起来,现在有几个苹果?”
&ep;&ep;瞬间,宋老师话音刚落。只见前排有几只手,像是雨后冒出的春笋一般,一下探起。
&ep;&ep;而我还在疑惑,苹果不是用来吃的吗?为什么要加起来?
&ep;&ep;我没有举手。我的同桌张淼淼也没有举手。
&ep;&ep;春笋越来越多,只有我们两个像是被冬天的冰霜冻死了的笋苗,胎死腹中。
&ep;&ep;不过,幸亏宋老师也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个角落。
&ep;&ep;“你刚为什么不举手?”
&ep;&ep;下了课后,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还不擅长静坐的小朋友,生生憋了四十分钟,早就苦不堪言。我用力扯了扯张淼淼的袖子:“你刚才为什么不举手?”
&ep;&ep;张淼淼停下笔,从一堆波浪线中抬起头,他有些发干又显苍白白的嘴角微微往上一挑:“太白痴了,我三岁就做过这个题目了。”
&ep;&ep;开学第一天,宋老师问谁会数一到一百的时候,张淼淼没有举手。因为他会数一到一千。
&ep;&ep;我很快就发现了,他看似跟我相同,但其实截然不同。我后来看《浴火凤凰》的时候,里面演到“赌石”这个桥段。我一下就想起了当时已经失散多年的张淼淼。他是一块未经开垦的璞玉。
&ep;&ep;他是一个宠儿。在上帝为他单独设立的另一个国度中,他被允许安然无恙。
&ep;&ep;原来在这个尘世中,挣扎沉浮的,从来只有我一个。
&ep;&ep;因为下雨的缘故。开学典礼推迟了一个礼拜进行。
&ep;&ep;在推迟的开学典礼上,我见到了久违的陈染之。隔着重重的人群,我看见他站在高高突出的主席台上。随风飘荡的五星红旗无言地立在他的身侧。
&ep;&ep;九月的风刮过,吹起他垂在额前的碎发。那一瞬,我的心冒出点不切实际的念头,我有点担心他会被这阵风带走。白色校服下的,他的身影实在单薄,如纸。
&ep;&ep;他需要一根旗杆,撑着他。
&ep;&ep;“秋风送爽,丹桂飘香……。”
&ep;&ep;他的声音,流经话筒,经加工放大后,钻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ep;&ep;三年级的陈染之,嗓音中的稚嫩已渐渐被少年的清朗所取代。他眼皮微垂,认真的念着手里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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