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她凭着记忆走回客厅，在起初站过的位置醒了醒神儿，黑暗中辨着方向，往杨劲消失的摸索。

&ep;&ep;前后左右都是黑暗，她面前有长廊，有门，好几个方向，不知道该往哪走，又不敢故意发出声音，所过之处，地板发出滞重的闷响，她不由自主刻意调匀呼吸。

&ep;&ep;“什么事？”

&ep;&ep;这是杨劲的声音，他很清醒，并没有被打扰的愠怒，就像青天白日，有人敲门，他在办公室里回应一般。

&ep;&ep;“是我，杨部长。”李清一循声面向一扇虚掩的门，杨劲在里。

&ep;&ep;“你有什么事？”

&ep;&ep;“我……我想说谢谢。”

&ep;&ep;“知道了。”

&ep;&ep;“……”李清一刚开了个头，话题就被截断了。但是她没走，大概地板是温性木质，或者刚刚热水洗过，或者屋里温度适宜，她觉出脚底有了暖意，她一时语塞，没有动。

&ep;&ep;她静默着，等到确定屋里人再不会说话，才意欲离开。

&ep;&ep;没想到杨劲适时追问：“还有什么事？”

&ep;&ep;他这问话语气依旧平淡，可李清一直觉判断，杨劲在她静默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透过门缝看着她。

&ep;&ep;“是小强，她跟人吵架了，没处去，天又晚了，我和司机安顿她住的宾馆。”她尽量让停顿缩短，又道：“司机你也认识吧，他总来打球。”

&ep;&ep;黑暗里，她说完话，听到杨劲起床走到门边，门缝里掠过一道高大的黑影，然后，门开了。

&ep;&ep;杨劲站在门里，他穿了浅色的长袖居家服，比五官更醒目一些。

&ep;&ep;“然后呢？”

&ep;&ep;“然后，没想到你住得这样近，挺……挺巧的。”

&ep;&ep;“是挺巧……”杨劲在附和。“对了，小强没事了吧？”

&ep;&ep;“没事了，她回了消息，说已经到家了——总之，还是谢谢您。”

&ep;&ep;李清一再次道谢时，杨劲已经退回黑暗里，走到稍远的地方，用认真的语气说：“怎么谢？”

&ep;&ep;李清一：“嗯？”

&ep;&ep;“还没想好？”

&ep;&ep;“嗯？”

&ep;&ep;“还没想好，那就不用谢了。”

&ep;&ep;李清一忙说：“不是。不止今天的事，还有你送小宝接下巴，让我搭车，还有在单位替我解围……”

&ep;&ep;“那你要进来吗？”杨劲半坐半倚在床上，饶有兴味的语气问。

&ep;&ep;李清一坦然地走进房间。

&ep;&ep;这屋子住过女人——她没由来这样感觉。

&ep;&ep;杨劲说：“灯的开关在你身后。我一个人习惯了不开灯，越亮越睡不着。”

&ep;&ep;李清一没打算开灯，她早已适应了黑暗，再者，这房间的氛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误打误撞的过客，她迟早要退出去，这里也没有她可主宰的事情。

&ep;&ep;“抱歉，如果不是我们，你现在应该睡得正香。”

&ep;&ep;李清一觉得自己礼貌得过了头：“那我出去了。”她控制住行礼的冲动，松了一口气，准备出门。

&ep;&ep;“那屋冷吗？”杨劲紧随其后，“衣柜里好像有被子，你自己找找。”杨劲已经站到她身后，伸手抵住门。

&ep;&ep;李清一没由来觉得危险，她试图把门开得大一点，头顶有一只手固定，她拉不开。

&ep;&ep;两秒钟后，她意识到，门保持这个角度不动，她依然可以轻松钻出去。于是，她侧过身，一来与身后那具热哄哄的身体保持距离，二来退出不属于自己的领地。

&ep;&ep;明天太阳照样升起，是和昨天、前天、以往每一天一样，流水般的日子。

&ep;&ep;但是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ep;&ep;她收回了试图拉开门的力，由于惯性，杨劲的手又把门合上几寸，但是他收了手，自上而下看着她：

&ep;&ep;“还是，你打算在这凑合一宿？”

&ep;&ep;几秒钟前，李清一也好，杨劲也罢，都没有预料到，几秒钟后发生的事情。

&ep;&ep;杨劲像一团比黑夜更黑、更浓的云，笼罩在李清一头顶。她像一粒冰雹，被抛入巨大的炭炉，瞬间蒸腾，幻化无形，了无痕迹。

&ep;&ep;杨劲吻了那个小姑娘。

&ep;&ep;他没有动用蛮力，甚至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只弯下腰，侧过脸，凑近李清一。

&ep;&ep;他故意把这个过程放慢，他想，她有充足的时间溜走，他连抓门的手劲儿都松了，心想：走吧走吧，怕了就走吧。

&ep;&ep;可李清一定在那里，被施了魔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