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银丝蛛网的正中央,匍匐着一只全身覆满绒毛的蜘蛛,黑色的蜘蛛,却在光线下泛出或紫或绿的奇异光辉。
&ep;&ep;它安静地收敛四对步足,等到误入织网的小虫被蛛丝缠住时,那拖着与身体大小不匹配巨腹的蜘蛛,灵巧地勾住网丝快速移动到猎物身边,咬住它、注射毒液、一层层缠住它,一气呵成。
&ep;&ep;朱珠从轻浅的睡梦中醒来,她是被腹痛唤醒的。女人皱着脸,蜷起身体,手在腹底打转,缓解疼痛。
&ep;&ep;这疼痛从昨天晚间就开始了,不同于以往,这是种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收紧又释放的间歇性痛感。从昨天晚上尚能忍受的长间隔阵痛,到现在几分钟就会冒出来的让人难以承受的痛楚,疼痛像潮水,退退涨涨。
&ep;&ep;朱珠感觉,自己的孩子应该是要出生了。
&ep;&ep;趁着下一波阵痛来袭前的间隙,她艰难转身,推推身边鼾声如雷的丈夫“庄阳……庄阳你醒醒,我好像要生了……”
&ep;&ep;那边男人像赶苍蝇一样挥舞手臂打开她的手,砸吧着嘴,眼睛也没睁,嘟嘟囔囔“烦死了!一大早鬼叫什么?别吵老子睡觉。”
&ep;&ep;朱珠眼看叫不醒男人,只能默默咬牙熬过又一次阵痛。她摸索着在床上脱掉内裤,又艰难起身,一步一顿挪进卫生间。
&ep;&ep;肚子已经坠至下腹,形成水滴状。原本平坦的下腹变得鼓囊囊的,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卡在腿间。女人岔着合不拢的腿,每走一步都觉得下体磨着疼。
&ep;&ep;她捧着肚子,蹲不下去,只能撑住墙壁勉强微弯双腿半蹲。腹中憋胀感很强烈,但半天了也排不出一滴尿,女人无奈,胡乱收拾一下出了厕所。
&ep;&ep;庄阳已经睡起来了,没有洗漱,随意套了件外套就歪在桌边凳子上边吃饼干边打游戏。
&ep;&ep;他见朱珠从厕所出来,随口问了句“你破水没?”接着又自问自答“还没破吧,没破水就还不急,等你破水了我再送你过去。医院去早了也没用,该疼还得疼,平白还要多花钱,合不着。”
&ep;&ep;朱珠木木地点点头,又回床上躺着去了。她昨晚就因为不舒服没胃口,所以什么也没吃,到现在依然粒米未沾。胃里有些烧灼的饥饿感,再加上时不时冒出来的阵痛,女人翻了几次身也没睡着。
&ep;&ep;“庄阳……我有点饿了,你帮我煮点东西吃吧。”朱珠躺在床上弱弱喊他。发现男人像没听到一样,她又放大声音再说了一遍。
&ep;&ep;“别吵别吵!我知道了,打完这把等会儿就去!”
&ep;&ep;“嗯。”朱珠小小声应和,强忍着不适等他。
&ep;&ep;可她左等右等,等到男人冲着手机那头大喊“操你妈!再来!老子不信赢不了你个鳖孙!”还是没等来一口热乎的吃食。
&ep;&ep;她有些生气了。平常也就算了,现在她都要生孩子了,他就不能放下游戏先给她煮份饭吗?
&ep;&ep;“庄阳!”她唤他,男人不理。
&ep;&ep;朱珠扶着壁柜下床,颤巍巍走到他面前,一把抢过他手机“你不是说刚刚那把打完就去煮饭吗?”
&ep;&ep;骤然被抢了手机的男人一愣,随即暴怒,伸手夺回手机,又把女人推得一个趔趄“操你妈!狗娘们儿!我输了你陪吗?”
&ep;&ep;又看见女人站在那里扶着肚子瞪他,庄阳心火更旺“瞪你妈瞪呢!老子说了这把打完就去,你等等会死啊?”说着,又随手从桌子上摸起一个小玩意儿向朱珠砸去。
&ep;&ep;那东西正中她额角,又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几瓣。
&ep;&ep;一股浓烈的甜腻香气瞬间盈满小屋,劣质的腻人甜香熏得人头脑昏沉欲呕。在过于浓烈的甜味儿下,隐隐约约还有一丝腥腐气息。
&ep;&ep;是几个月前那日,她从超市储物柜里取回来的那一小瓶香水。
&ep;&ep;不争气的眼泪又溢满眼眶,朱珠胡乱用脚扒拉两下地上破碎的玻璃瓶,将玻璃渣堆在墙边,以免以后不小心踩到误伤。她缓缓坐在地上,上半身倚靠床沿,透过泪眼看她那需要相携一生的丈夫。
&ep;&ep;这孩子生下来以后会怎样?他的父亲是一个挣不来钱且冲动爱打人的赌徒,他的父亲在他即将出世时也对他爱答不理,他的父亲在暴怒时甚至怀疑他不是自己的骨血……
&ep;&ep;如果这个孩子被带到这个世界上,他会幸福吗?朱珠心里有一个很明确的答案——他不会。他会活在贫穷与饥饿中,活在自己父亲的拳脚下,活在凶恶赌徒日复一日的追债里。如果是这样的人生,她又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为什么要把他带到世间尝尽苦难?
&ep;&ep;“庄阳……”朱珠听到自己带着浓重鼻音的颤巍巍哭音“你如果真的……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真的觉得他不是你的孩子……我们就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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