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姑娘,前院来催了。”
&ep;&ep;原来,自疏雨摔伤后,已过了一月,来到了她出阁的这天。
&ep;&ep;这会儿,听到雁乔唤她,疏雨也不出声,只定定望着镜中,她今日戴了聘礼单里那顶珠翠团冠,冠体上镶了珍珠和蓝翠,端的是华贵尔雅,可她只觉得这冠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ep;&ep;她想起她醒来的那天,左臂和左手钻心得疼。姨娘守着,熬红了一双眼,心疼她摔伤了手,也心痛姊妹两人不知为何突然闹到这般田地。
&ep;&ep;听她问起闻儿,姨娘哭了起来,是雁乔告诉她闻儿被罚在后院库房里思过一个月,纵是她几番争辩,解释说两人确实起了争执,可是闻儿绝没有推她下台阶。可是在父亲和姨娘眼里,岑闻终究是害她受了伤,这般大事,应罚也该罚。
&ep;&ep;雁乔刚给她涂了深绛色口脂,额间绘了花钿。戴冠时鬓角被冠刮到,落下几根碎发来,疏雨看到了,便抬手去碰。
&ep;&ep;她恍惚间觉得这会儿好像身边应该有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替她把头发勾到耳后,然后带着几分羞几分傲地夸夸她“姐姐,真漂亮。”但那人就算真在身边,也断不会再替她挽发抹脂,她伤了她的心,两人今后再相对,应该只余冷言冷语。
&ep;&ep;雁乔担心地望着她,将放在案边的纨扇拿起,蹲下身来把扇子放到疏雨掌心,温声说道“姑娘,拿上扇子出门罢。”
&ep;&ep;疏雨听完低头看向掌心,纨扇上绘着双雀图,两只喜鹊相偎在白梅枝边,肚子滚圆,尾翼添了蓝色淡彩。这柄是呼晴送来的贺婚礼,双鹊贺的是新人和如琴瑟,看她看着这扇面,想的却是一支栖在她心头的木樨。
&ep;&ep;她看得痴了,一时没来得及攥紧,双鹊就匆促从那梅枝坠到疏雨脚边。扇柄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疏雨静静地看着落到地上的扇面,半晌,忽地哑声笑了出来。
&ep;&ep;雁乔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惊。她伴着姑娘长大,从没见过姑娘这样,不像是丢了魂,倒像是被人扒了皮、打断了脊骨。
&ep;&ep;刚刚迎亲的人这会儿就已经走到了疏雨的院门口。听着外面喧闹声由远及近,疏雨躬身在雁乔之前捡起了扇子,将脸遮起,面上不带半点异样,也不再照一眼镜子,转头无甚表情地对着雁乔说:“走罢——”
&ep;&ep;外头嚷着“迎新娘—!”着一身喜服的李迹被迎亲的人簇拥着立在院门口,那便是要牵她上轿,与她拜堂的人了。
&ep;&ep;雁乔替她开了格子门,窗纱隔不住的春意便在她脸上缓缓铺开来。她不看向院门口,只仰头透过纨扇看着屋檐。
&ep;&ep;今日确实是大好的日子,花木向阳,苍竹新翠,可惜她只能把这些都留在吟秋谢里了。
&ep;&ep;于是她没再停留,乘着春深跨出了台阶,背后雁乔替她阖上门,也就阖上了她在这春闺和自己的妹妹偷来的那些云间风月。
&ep;&ep;……
&ep;&ep;而后院里,岑闻听到了从前院传来的锣鼓声,一声高过一声,似要吹破了这天,好给全城都听个吉。
&ep;&ep;于是她站了起来,长久一个姿势坐着,腿脚酸软无力,但她得撑着,她数着数在库房待了近一个月,今日,如果她没数错,就是姐姐出阁的日子。
&ep;&ep;从破棂子窗里漏出来的光只洒到漏缝前一小片地,她坐在一片暗里,哪里又能望得见外面的喜庆。
&ep;&ep;她于是撑着膝踱到窗前,手指死死地勾着窗灵片,拼命朝外望,廊外一片春色延到瓦上,但也只有几只家燕愿意飞过这片春寂。
&ep;&ep;蓦地,有人在喊“迎新娘—-”她心里猛地往下坠,姐姐这是要出阁了,痴痴笑着,几乎要撑不住双腿,只好叫手指攥紧了窗格。脚边其实摆着食盒,可她吃不进去,这会儿已是一日未进一滴水。她眼睛里不知从哪里搜刮来氤氲汽,把眼前的光都糊了,眼神聚不上焦,可心里却又在想,姐姐今天应该是很美的。
&ep;&ep;凤冠霞披,喜服缘饰应该是绣着金边童子连理枝,云冠上应该坠着珍珠,最后的喜气应该是沾在姐姐唇上的深绛色。
&ep;&ep;那不是姐姐颜色,那颜色太深了,会压过姐姐身上的洁,把姐姐拖进那荒天无尽的世俗里。
&ep;&ep;岑闻流下泪来,喉咙里发出哬哬的声音,和着院外的敲敲打打,显得格外嘶哑难听。她使劲力气拍打着窗户,棂子窗在用力下来回拍在石坎边,发出了咣当的声音。
&ep;&ep;她知道这会儿爹娘应该在前堂,她于是大喊着“冬云!冬云!”冬云昨日说过了,她今日可能无暇过来,会差别人来送饭食。可岑闻不死心,她扯破了嗓子喊着,无人应,她又拍得更响了些,手掌被窗上的木刺刮到她也毫无察觉,只将那门锁拍的咣当作响。
&ep;&ep;前院的吹打声停了,有血丝从窗格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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