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师姐没来,还是没来,一直都没有来。她在元家府中,也丝毫听不见外面的消息。直到元临雁将她关进府中偏楼里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ep;&ep;那偏楼中黯而无光,唯一的一扇窗也开在最顶端,小到连日月都难以看全。
&ep;&ep;元临雁或许始终都是在等她自己发觉,但裴真意却太过于相信她,从而对这一切都察觉得太慢,让元临雁最终失去了款待的热情。
&ep;&ep;为什么是我裴真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看着面前的一幕幕混乱荒诞,都会一遍遍地问着那昏黑处的阴影,问牢笼外的元临雁。
&ep;&ep;在荒诞退场、狭小一束的月色从那高而不可触的窗中落入时,她也会将手从道道铁栏之中伸出,招摇着向前触碰,向着那唯一一点的光明喊着师父、喊着师姐,但在那源源不断咸而温热的泪水中,谁也没有来救她。
&ep;&ep;只有光怪陆离的一幕幕戏,在红烛昏罗内日复一日上演,流丹颜色从指尖滴坠,沾染了袖口又晕开在纸面,汇成一幅幅不堪入目的图景。裴真意年幼的心仿佛也落入了困兽已钝的指甲下,被用尽全力地一道道划拉,刻上了不可磨灭的深痕。
&ep;&ep;牢笼外魑魅魍魉的身影被灯影拉长,在昏红的烛光下摇曳。欢愉的笑声里混杂着压抑的哭泣,而那哭泣则很快又被更加缭乱的笑声掩盖。
&ep;&ep;“你看,她们都很快乐。裴真意,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ep;&ep;“跟着她们一起笑,好不好”
&ep;&ep;“来吧,来吧,出来吧,会很开心的。”
&ep;&ep;源源不断的声音都仿佛从牢笼外向年幼的孩子伸出了手,欢愉快慰的声音忽远忽近,在无风也无光的昏暗室内缭绕不散。
&ep;&ep;裴真意堵不住那些声音,也捂不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愿意痛苦,却也绝不想要像她们一样去欢愉。
&ep;&ep;那样的梦魇夜以继日,也足够去磨灭任何一个人的自持。更何况裴真意还那样年幼,连豆蔻的年纪都未满,她日复一日地浸淫其中,却也一天要比一天更加清醒而痛苦。
&ep;&ep;不可以变成那样,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ep;&ep;可这荒唐而腥污的一切里,究竟为什么是我
&ep;&ep;裴真意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无论过去多久,她不是这样的人,也永远不会变成这样的人。不论元临雁想要她变成什么模样,裴真意都绝不会允许自己堕入那样的昏黑。
&ep;&ep;那么究竟为何,在这里的人是我
&ep;&ep;很偶尔地一次,元临雁听见了她带着愤恨的质问声。那时候光色都万分昏暗,只有元临雁手中那一盏灯里,如豆的微光照亮了她牢笼外昳丽而富有欺骗性的脸。
&ep;&ep;她将手伸进牢笼的道道铁栏间,微凉的温度触碰上了裴真意的脸,近在咫尺的声音如同叹息。
&ep;&ep;“因为你很特别。”
&ep;&ep;“你有所有人都没有的一切。比所有人都要特别、比任何人都要宝贵是世间千千万万人所不及的,最最难寻的”
&ep;&ep;元临雁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到了最末的几个字都几乎是喃喃自语。
&ep;&ep;她这样绵绵浅浅地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既轻又柔,但裴真意却知道,她的眼神并不是看着自己。
&ep;&ep;裴真意仰目去看时,只是见到元临雁将目光落在更远的地方,仿佛在同阴影之处中什么人的亡魂作出忏悔,连声音都不再同往日一般恣意。
&ep;&ep;“你是我最珍贵的,最喜欢的宝贝。”
&ep;&ep;可那怎么可能呢裴真意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落云山,第一次来到川息城,元临雁于她究竟能够有什么执念
&ep;&ep;渐渐地,裴真意也终于知道了她其实并不是在说自己,知道了她所说的一切其实都和自己并没有关系。
&ep;&ep;可既然不是,在这里的又为什么是她
&ep;&ep;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裴真意再问起时,元临雁便只会笑了。
&ep;&ep;那笑带了悲悯,又有些讽刺,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向旁人。
&ep;&ep;江雾渐起,风云压身。
&ep;&ep;往昔的回忆在一瞬间汇拢,又随着裴真意刻意的抗拒而倏地退散。
&ep;&ep;不能露怯,不能退让。至少当着这个人的面,不可以胆怯。
&ep;&ep;昏黑与堕落都是旁人的肮脏罪恶,那泥潭或许可以吞下去千千人,也可以碾碎万万座枯骨,但那齑粉之中,绝不可以有自己。
&ep;&ep;一切总会好起来的,怎样都不会是绝路。
&ep;&ep;裴真意握紧了广袖下的手,将一切隐约中颤抖的欲望都全力压下,眼神也泛上了久违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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