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可比起心中那道陈旧不可触碰的伤，这点痛又算什么？

&ep;&ep;她仰起脸，在云层深浓的雾霭下轻牵唇角，对他笑说：“不痛的。”

&ep;&ep;“奴婢轻如草芥，跌跤摔打只是寻常。”她双眸被他宽阔的袖子遮住，玉洁的面容轻颤。

&ep;&ep;温暖的掌心轻覆住染血的伤痕，修长指尖擦过张裂的创口，她分明痛，却咬住朱唇不肯轻嘶一声，浑身剧烈颤动，分明怕，却又忍着恐惧不躲不动。

&ep;&ep;薛晟无法解释此刻，心底微微泛起的涩意是什么。

&ep;&ep;少女闭上眼，抖着声音轻道：“爷，奴婢不值得……”

&ep;&ep;薛晟缓缓收回手臂，广袖下秀美妍丽的面容一寸寸烙进眼底。

&ep;&ep;一粒两粒，晶莹冰凉的雪絮骤然飘起。

&ep;&ep;鸦羽似的睫毛上落了一点轻雪，羽睫颤动间，幻灭如烟。

&ep;&ep;只遗留微润的水痕，混进潼潼秋水般温静的眸子里。

&ep;&ep;**

&ep;&ep;凤隐阁。

&ep;&ep;残灯冷焰只影对案。

&ep;&ep;案上泥炉中温着滚热的汤水。

&ep;&ep;咕嘟喧闹的水沸声中，薛晟闭眼仰靠枕上，窗外静肃的落雪中隐约飘附一抹浅淡清香。

&ep;&ep;脑海中有那么一双眼睛，澄澈净透，洁不染尘。

&ep;&ep;它来得幽寂无声，却早有迹可循。

&ep;&ep;只是此时的薛晟尚未意识到，惯来深沉平静的心湖中，突然泛起的燥意是为何。

&ep;&ep;**

&ep;&ep;一场病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ep;&ep;林氏清晨对镜理妆，瞥见身后额上敷着白纱的顾倾。

&ep;&ep;“……”想说句什么，一贯的骄傲却令她无法开口。

&ep;&ep;顾倾为她梳好发髻，透过铜镜注意到她的神色，嘴角牵起，笑得明朗温和，“奶奶不必牵挂，奴婢头上早好了。”丝毫未曾介怀的模样。

&ep;&ep;林氏不语，赏她个“谁问你了”的别扭白眼。顾倾也不生气，含笑又替她匀面扫胭脂。

&ep;&ep;门前，忍冬抱着布帛迟疑不敢入内。

&ep;&ep;林氏余光瞥见，狠狠剜了她一眼。

&ep;&ep;忍冬的恐惧不是没道理，多少同年陪嫁来的侍婢死在这座沉寂的院子里，无论活着的时候多么艳丽明媚，生命最终带去的，不过一张潦草的裹尸麻衣。

&ep;&ep;她无法做到顾倾这般勇敢不怕死。

&ep;&ep;顾倾上前替她解围，从她手里接过东西，“这是哪里送来的？”

&ep;&ep;忍冬随着小步踏进来，小心打量林氏的神色，“是老祖宗命人送过来的，大夫人、二夫人，各房奶奶那边，都各送了两匹。”

&ep;&ep;见林氏没再瞪她，稍稍松了口气，语气明快起来，“给咱们奶奶的这两匹颜色最亮最好看。”

&ep;&ep;这些年过去，林氏虽一再自苦，自觉身边并无在意她的人，可老太太、大夫人待她实在不薄，甚至有些明显的偏颇。

&ep;&ep;是两匹上好的云锦，花色如炽，质泽泛光。忍冬道：“老太太说了，眼看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年节，给姑娘奶奶们再添两身新衣裳。”

&ep;&ep;林氏双手在锦上来回摩挲，目露向往神色，顾倾道：“奶奶，午后叫人喊裁衣娘子来吧？”

&ep;&ep;林氏叹了声，缓缓收回了手，“喊半夏和胡萍都进来。”

&ep;&ep;顾倾未解何意，只得照做。

&ep;&ep;片刻四名贴身服侍的大丫鬟整整齐齐站在林氏面前。

&ep;&ep;她站起身，慵懒地抚了抚鬓发，行至几人身前，一一端起她们的下巴打量。

&ep;&ep;忍冬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一家老小皆是林家的家生奴才，年只五六岁就学着为她捶腿打扇，从前的几个旧人里就只剩她一个，如今出落到十七岁半，模样清秀，善女红，往年她讨好薛晟，送到凤隐阁去的那些贴身衣裳鞋袜，多出自忍冬之手。论忠心，她不曾疑过忍冬。

&ep;&ep;缓步行过，再次是半夏。半夏乃是自从前的二等婢女升上来的，上头还有一兄长，在她陪嫁的庄子里做个小管事，论姿色，半夏不及忍冬，胜在年轻纤细，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致。

&ep;&ep;胡萍见林氏走向自己，不禁悄悄退后了半步。林氏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前，起势挺拔的峰峦格外惹眼。比起另三个，她身段尤其丰腴，团团满月脸，是长辈们喜欢的福相。林氏以往带着她去上院，薛勤和那些个小厮仆役，眼神时常朝她身上瞟。后来便不喜带她出去，也不喜欢她常在眼前。

&ep;&ep;而后是顾倾。

&ep;&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