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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咿咿呀呀一声,陆之卿手里的拜帖被一把夺过去。

&ep;&ep;陆之卿墨眉拢起,颦目看向陆回舟甩着的小胖手。

&ep;&ep;那张可怜的信纸上下舞动、翻腾,纸质被陆回舟脖上口水兜甩出来的口水泡得软烂。小回舟的年岁实在太小,不明白安白拼命朝他挤眉弄眼被世人们称作使眼色。他以为是安白逗他玩儿,于是在他爹爹的书桌边蹿腾得更欢。

&ep;&ep;陆之卿忍不住问安白:“他自出生起可有一天安分过?”

&ep;&ep;安白小声解释:“小孩子嘛……”

&ep;&ep;他自己说出这话约莫也是不信的,视线飘忽到了陆归辞身上。

&ep;&ep;陆归辞手里面捧着一本彩绘的连环画,虽然不识字,却极早地展现出对书籍认知能力的浓厚兴趣。周姝予一度以为他不动也不闹腾会不会有些问题,后来从陆之卿师长那儿听说陆之卿年幼时也这般,便更不放心了。怕孩子继承了他父亲偏执可怕的性子,怕孩子养成他父亲疑神疑鬼的脾气,怕孩子成年之后碌碌寡合无以为友。

&ep;&ep;周姝予因此更多地关注陆归辞,常引得陆之卿不瞒。

&ep;&ep;陆之卿从陆回舟手里抽回拜帖,懒洋洋起身:“找你兄长玩去。”

&ep;&ep;又问安白:“到时间了?”

&ep;&ep;陆之卿与膝下分走自己宠爱的双子生似乎说不上话,除却在他们出生后的一段时间抱了抱,别的时候大都是周姝予、两名乳娘和府上仆从在带。周姝予不瞒他下值后只黏自己,特地要求陆之卿每日腾出一个时辰陪孩子,否则夜里他的要求一律不答应,陆之卿这才勉强点了头。

&ep;&ep;安白看看滴漏:“差不多是时候,赵翰林等一会了。”

&ep;&ep;陆之卿如释重负地出了屋,向西行去。

&ep;&ep;西处落有一翠微圆亭,花柳新裁,暗影沉沉。亭中雕花描金月牙桌上置一只鎏金狻猊香炉,琉璃盏中瓜果干冽,酸梅杏子浓茶袅袅喷香。座上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青衫风清骨骏,见到陆之卿来,忙起身相迎。

&ep;&ep;二人寒暄过后,赵朝言语支吾起来,似有难言之隐。

&ep;&ep;陆之卿哂笑,直言:“听说赵翰林,是想为江愁予正名?”

&ep;&ep;赵朝深吐一口气:“是。”

&ep;&ep;陆之卿:“你为他正名,何以来找我?”

&ep;&ep;赵朝看了一眼陆之卿。

&ep;&ep;面前的郎君,年岁不过二十有五,却在区区一月内升爵三级,官拜参知政事,所达成的成就乃是旁人追随半生而不可得的。他上任第一日后便在朝廷上掀起舆论哗然,不单单因为其迅速的晋升与雷霆手腕,更是因为其牵涉出朝中一个无人敢提的名字。

&ep;&ep;赵朝修史,故而言辞诚恳:“五年前的赔水一战,大人应当亦有所耳闻。江愁予循私忘公,为满足一己之欲差点整支军队陷入不仁不义之境,他死之后众官员联名上书圣上取缔其爵位,千夫詈之,万人唾之。然后下官这两年里辗转苏州京畿,以为这些言辞过分激进,不以为然。”

&ep;&ep;陆之卿眉梢缓抬:“赵翰林如何想的?”

&ep;&ep;赵朝呷一口茶,润润喉道:“此人腹有奇谋,为获敌方军情不惜与下属陈典上演了一番反目成仇的戏码。后陈典获得情报后,多借鱼腹传达书信,而赔水之战之所以损失惨重,也是因为消息传递太迟,与外界所传的因私忘公无甚关系……而其境况如此,大抵是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圣上予我威命,就是要我书贤臣功绩,载奸佞恶行,我不敢违圣命,自然要为他正名。”

&ep;&ep;陆之卿漠然地听完:“赵翰林想做什么便做罢了,不必特地知会我一声。”

&ep;&ep;“不,自殿试揭榜大人您崭露头角起,私下就有言论传开……说您的才学脾性与江愁予无二,且相貌与其分毫不差。我私下求访许多见过他的人,人人皆称江郎美音容,见着难相忘。我心中疑虑,故而上门谒见。”赵朝盯着他,“陆大人不必否认,下官花了数年时间了解江愁予这人,看得明白眼前人是谁。只是不知道,这手中撰了一般的文章,该以江愁予还是陆之卿的名字续写下去?”

&ep;&ep;茶冷了,卷入舌尖只剩满口的涩。

&ep;&ep;陆之卿蹙眉:“这世上已无江愁予。”

&ep;&ep;赵朝了然,又见落日西颓,扶袖欲去。

&ep;&ep;二人步行不过半刻,在幽径之处逢上周姝予。她正与回舟和归辞玩闹,娇靥染赤,轻罗湿汗,纤纤素手搁在唇边示意二人勿出声。大抵是陆回舟的闹腾就是不安分,她的闹腾是极尽可爱的。陆之卿蓦地打消了送赵朝出府的念头,随便找了个小厮打发了他,转而朝着周姝予走去。

&ep;&ep;远远传来周姝予婉转玉音:“我和归辞和回舟玩得好好的,你非要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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