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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润地轻声唱“……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ep;&ep;她反复地唱,盈盈悦耳的声音,柔婉地、清润地、缠情地一句续一句,一遍复一遍……

&ep;&ep;夜幕将尽,阒黑的天穹间渐渐露出了一丁点儿浅亮的曙色,而后愈来愈亮,终于现出了熹微的晨光。

&ep;&ep;秦王平旦醒来,在床榻上缓缓睁了眸子,只静静躺了片时,目光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漠犀利。

&ep;&ep;他似是回忆了下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然后,狭长深邃的眸子蓦地一紧,下一瞬,便落在了在自己床榻畔一身严妆,恭谨地席地跽坐的女子。

&ep;&ep;——“你这般,是准备好了赴死么?”

&ep;&ep;清冷冷的声音淡漠无温,带着几分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ep;&ep;作者有话要说:  《秦汉风俗小卡片》

&ep;&ep;【髹漆竹屉木床】秦汉时期的出土文物中有这样一张漆木床,长二米余,宽一米四,足高二十厘米。施以黑漆,红色方形云纹,竹编床屉,配有竹枕。

&ep;&ep;【寝衣】并非衣服,而是当时专门晚上睡觉时盖的被子,长一身有半,夫妻同衣。

&ep;&ep;(好吧,果然故事太慢热了,但愿到篇二项羽与虞姬的时候情形好点儿……仍然打滚求评~)

&ep;&ep;☆、秦始皇与郑女(九)

&ep;&ep;阿荼并无多少意外,但身子仍是不由得微微一颤,眸子里泛起一丝苦笑,垂首默然——她很早便清楚,这人戒心何等之重,性情又是怎样的多疑。

&ep;&ep;咸阳宫主殿的寝宫,入夜之后,十丈之内不许宫人接近——她曾不止一次听到,有近身侍候的仆婢寺人因此而被仗毙。

&ep;&ep;何况,昨夜他被恶梦魇了一夜,梦呓里又泄露了那般不堪回想的私隐事--而她腕间的於痕,算得铁证。

&ep;&ep;他,如何会放过她?

&ep;&ep;明白这些的时候,阿荼独自在室中静坐了许久,最后,莫名地,心底里竟唯余了几分庆幸--幸好,他是真心喜爱扶苏。

&ep;&ep;那样懂事聪颖的孩子……只要一直得他的心,大约便能平安顺遂地长大。秦国的大公子,身边自会有人悉心照料,没有衣食之虞、寒暖之患……她的扶苏,日后定会长成一个矫健英武的少年郎罢。

&ep;&ep;这,便已是万千之幸……她该知足。

&ep;&ep;床榻上的秦王没有等到回音,蓦地推枕而起,只着一身极单薄的泽衣,下榻站定,直身立在了她面前。

&ep;&ep;“昨晚,听到了几分?”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头顶,分明地透了几分肃杀的寒意。

&ep;&ep;阿荼仍是默然不语,垂首跽坐着,双手恭谨地交叠于膝前,白皙柔润的右腕上,一道带了些微红肿的於青格外分明。

&ep;&ep;眸光触及此处,秦王蓦地微微色变,身子一动,手腕疾出——下一瞬,右手已锁在了她喉间,劲力很重,眸光刀锋似的冰寒。柔弱的女子没有半分反抗,连挣扎也无,只痛苦地深蹙了眉,喘不上气,脸色骤然泛上了青白--仿佛刹时间便会断了气。

&ep;&ep;年轻的秦王并不见多少动容--长到二十二岁,比这惨烈的情形他已见得太多。就在数日前,他还当着生母的面,亲手杀了她的两个孽子,血漫宫砖,一片殷色淌得肆意淋漓……

&ep;&ep;赢政手下愈重,女子的眉目都紧纠成了一团,看着那双从来乌灵明润的眸子因极度的痛苦而涌上哀色,仿佛某种胆怯怕人的小兽,临死都不知反抗挣扎,只绝望而柔顺地接受一切。

&ep;&ep;不知怎的,他竟下意识地不想再看下去,既而目光略移向了别处……室中西边的墙角,是一尊高大的屋形陶匮,彩陶衣匮边叠置着三个绘漆的朱木衣箱,衣箱上面放着一只细蔑编成的竹簏,簏中是一摞小儿的衣物,绵袍、直裾、中衣、泽衣……最上面的一件儿似乎还未做完,摊开着置在顶层,边上放着用了一半的剪刀、针黹、丝线、断锦碎布……

&ep;&ep;心下蓦地被什么东西触动一般,不由便松了手上的力道,被锁喉半晌的女子蓦然吸进了些新鲜空气,骤然弓下身子猛咳起来,简直连心肺腑脏都要咳了出来似的,神色痛苦,但面上终究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ep;&ep;秦王就这么有些莫名地收了手,静静立在了室中,却半晌未言。

&ep;&ep;“若泄半字,死。”最终,他走时,只说了这一句。

&ep;&ep;阿荼,劫后余生。

&ep;&ep;秦王政九年末,秦国迎来了另一桩大事,燕王为向秦示好,送太子入秦以为质。燕太子,名丹。

&ep;&ep;次年,秦相吕不韦免。

&ep;&ep;这一年,二十三岁的秦王,终于实至名归,位尊一国、睥睨四方,一步步接近了一个时代权位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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