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侍郎府坐落的地段不算好,临近京郊,统共才两间小院,从外头看着像是间寻常小户。青苔爬墙,院中腊梅败了,唯独竹枝的青色从浓雾中透出点春色来。
&ep;&ep;商珠身着一袭鹅黄如意裙,正闭目倚在庭院中养神。
&ep;&ep;她额角的伤已痊愈了,不过离疤痕淡去还得一些时日,她没刻意遮掩伤痕,还是按日到中书省衙门办公。只是风头未过,她不便在邺京各处走动,白白多出了许多闲暇时光。
&ep;&ep;“大人,谢先生今早已离京了。”
&ep;&ep;一名随侍低声道,又呈上一本诗稿:“方才外头有个人递进来的这本东西,那人像是个聋子,问他也不报上名姓,古怪得很。”
&ep;&ep;商珠寂然,瞥见上面的字,眸子忽又亮了,立即取过,如获珍宝:“是谢先生的手笔。”
&ep;&ep;“谢裳裳此次害惨了大人,差点要将大人这些年在朝中的前功尽弃。”
&ep;&ep;商珠垂眸,生怕竹叶上的露水打湿了纸张,捧着诗稿要进屋去读:“你不知,她是我初心。若非是她的诗,这一路艰难险阻,我势必挺不过来。”
&ep;&ep;她在案前点了灯,抱着条兔绒毯,正要翻阅新诗,只听得外头又报:“大人,燕相到了。”
&ep;&ep;商珠随即放下诗稿,起身前往前厅去迎接,“下官拜见燕相。”
&ep;&ep;燕鸿正襟坐下,肃面颔首:“私下里还是称师生吧。”
&ep;&ep;“是,老师。”商珠亲手给他奉上了茶。
&ep;&ep;燕鸿接茶,看了眼她的额,问:“伤可好些了?”
&ep;&ep;“本就是小伤,没妨碍的。”商珠恭敬跪下,敛目道:“学生此次给老师添了麻烦,坏了老师的事,还未曾请罪,学生该罚。”
&ep;&ep;燕鸿打量她这间前厅,还比不上寻常官宦的一间厢房大,微微沉气:“起来吧。罚了你,今年博学科还得照常举办,现下考生都已陆续入京了。”
&ep;&ep;商珠欲再言,燕鸿抬手止住了她,话间也并无责怪她的意思:“此局林荆璞在暗,我在明。从造势女子学院起,便都是由他先挑起的,致使吾等招招被动,你我皆成了他手中玩弄之棋。而他既要布局,自是算好了每一处要害。”
&ep;&ep;商珠抿唇,直挺挺地起身,听见外头又落雨了。
&ep;&ep;燕鸿呷了口茶水,又稳声说:“当年也是为师的疏忽,以为杀了林鸣璋那位深得民心的‘贤太子’,殷朝诸人就再掀不起天。不想过了这短短七年,中原余孽之势尚颓,可林荆璞的气候已成,他有心性有手段,还能忍辱负重甘居敌朝檐下,绝非是宵小之辈。他比起当年的林鸣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p;&ep;商珠欲宽慰道:“殷朝覆灭时,他们倾举国之力才保下的林荆璞。他当年尚幼,这些年由伍修贤一手调养大,老师哪能预料到这许多?”
&ep;&ep;燕鸿起身步入闲庭,望着屋檐雨滴,积水成洼,喉间霎时生冷:“这些年为师的心血都倾注于改制世家之弊中,最疏忽的并非是林荆璞,哪怕是要提防他,还是要杀他,都算不得什么一等一的难事。”
&ep;&ep;“老师……”
&ep;&ep;“最疏忽的,还是自家天子。”燕鸿嘲弄之中带着丝鄙夷的欣慰,神色尤其复杂,又问她:“你觉得,咱们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ep;&ep;商珠思索道:“看似年少昏聩,实则……”
&ep;&ep;她噤口,不敢贸然往下说。
&ep;&ep;燕鸿便接上她的话:“所幸启朝是新朝,先帝不懂帝王心术,又走得匆忙,没为他在朝中铺好路。可皇上先前培植宦官之势时克制冷静,内府一败,他便能立刻跟着诸人去叼一口肥肉。何况在林荆璞入京半年前,廊春坊对面的那家女子学社便已开着了,又哪只是林荆璞一人的筹谋。”
&ep;&ep;他怎会不知魏绎这些年在朝堂上得过且过,心里揣得又是什么鬼胎。
&ep;&ep;燕鸿知道这些年自己在做什么,压制世家,势必要挟制皇权。他或许早盼着有一日与魏绎的较量,可这一日到时,又来势凶猛,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ep;&ep;“恢复科举,他俨然是向本相下了战书,与林荆璞站在了一处。”
&ep;&ep;商珠皱眉:“那老师打算要应对?”
&ep;&ep;几颗雨滴落在燕鸿掌心,掐碎了不见影,他冷冷挽袖:“不急。既是小辈,让他一招又何妨?邵尚书已从蓟州启程回京了,此事还无须我费心。先由他们闹。”
&ep;&ep;“邵尚书不是去蓟州安葬母亲的么,为何还会带人回邺京来?”商珠不解,心思活络,又说:“学生记得,皇上以前是在蓟州乡下长大的,莫非,是皇上在蓟州的故人?”
&ep;&ep;燕鸿欣慰地看她:“这世道乱啊,什么阿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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