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孽徒……孽徒!”贯日真君心中百感交集,脸色潮红,嘴唇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ep;&ep;陆修泽道:“你若是想要骂我,等到离开此地,恢复了身体之后,你想要如何骂我,我接着就是。”
&ep;&ep;贯日真君此刻竟不知是感动陆修泽的孝心好,还是悲痛他的无情好。
&ep;&ep;陆修泽是贯日真君收下的第一个弟子,也是他贯注了最多心力的人。他一直想要将陆修泽变成一个好人,就算没办法当好人,当一个普通人也是好的……但是他做不到……他耗费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将陆修泽变成一个人,还是没能将人的心放进他的胸膛……
&ep;&ep;——太迟了。
&ep;&ep;贯日真君心中蓦然生出明悟来。
&ep;&ep;——尽管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去找陆修泽了,但他找到陆修泽的时间,还是太迟了!
&ep;&ep;贯日真君心中悲痛,再想到一旁的魏谌,越发觉得对不住妹妹的嘱托。
&ep;&ep;“我……不会走的!”贯日真君喘息了一声,枯瘦的手紧紧抓住陆修泽,用严厉的目光看着陆修泽,“无论是作为择日宗的长老,还是作为贯日真君,甚至仅仅是作为一个人,我都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择日宗——你明白吗?!”
&ep;&ep;陆修泽也忍不住变了脸色,道:“我不明白!我是不明白,但那又如何?!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明白了吗?!”
&ep;&ep;贯日真君厉声道:“那我便教你——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为一人荣辱,弃万人生死于不顾,那就不配为人!若择日宗周遭万万人都死了,我却活着,那我就是畜生!若我今日为了个人生死而跟你走出观日峰,那我便是畜生不如!”
&ep;&ep;陆修泽肩膀颤抖起来,一股莫大的愤怒让他几乎忍耐不住,想要将周围一切都摧毁。但他忍住了,一字一顿道:“你是一定要留在这里,一定要死在这里?”
&ep;&ep;贯日真君这样的身体,还要强留下来镇压地火,不管他能不能成功,最后都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ep;&ep;贯日真君道:“没错!”
&ep;&ep;陆修泽认真地看着贯日真君,道:“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去死?”
&ep;&ep;贯日真君心中一颤,咬牙道:“没错!”
&ep;&ep;陆修泽心中一空,那愤怒便随着心中的空洞流了出去,却将地上的黑色火焰浇灌得越发炽烈。
&ep;&ep;陆修泽沉默了一瞬间,再度开口时,声音有些奇特,像是在颤抖,又像是在哽咽,但细细听去,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ep;&ep;陆修泽道:“你要为了那些人——那些你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抛弃我?”
&ep;&ep;贯日真君心中有痛,知道若他这时一死,怕是有些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但有些事却是他必须要做的,而他也必然不会选择弃万万人的死活不顾、独自苟活,于是他咬牙道:“没错!”
&ep;&ep;陆修泽声音似是又虚弱了几分,道:“他们——比我还重要吗?”重要到一次次逼迫他离开,就为了让他不再阻拦他去死?
&ep;&ep;贯日真君道:“是!”
&ep;&ep;陆修泽闭上了眼。
&ep;&ep;陆修泽又听到了风的声音。在他的母亲死了的这么多年后,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ep;&ep;那声音化作风,穿过了他的心脏,化作沙,掩埋了他的身躯。然后,那些曾经在他心中留存着的情绪——无论是细腻的、温柔的、憎恨的、不满的,甚至是一些细微得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绪,都在这样的风、这样的沙下,统统掩埋,最后只余一片干涸的戈壁,空旷,冰冷,死寂。
&ep;&ep;什么都没有。
&ep;&ep;一如他来到择日宗的时候。
&ep;&ep;陆修泽睁开了眼,仔细地看着贯日真君,如同人生中最后一次看他。然后,陆修泽又闭上了眼。
&ep;&ep;他觉得他已经再没必要睁开眼了。
&ep;&ep;贯日真君此刻不再看陆修泽,也没有拿起衍日珠,反而开始吸收灵气,填充构建自己的第三个日轮。
&ep;&ep;随着第三个日轮的构建,贯日真君体内另两个日轮也慢慢显出形体来。此时此刻,三日同现,贯日真君被衬得越发威严不可直视,叫一旁的张问之、薛宁直以及静霄道人,被这无形的威严逼得步步后退,步步远离,只有陆修泽和提着魏谌的匪镜真人还站在原处。
&ep;&ep;薛宁直看着这一奇景,声音干涩道:“魏婓在做什么?”
&ep;&ep;张问之道:“晋入出窍期,镇压地火。”
&ep;&ep;但在贯日真君将地火镇压下去的那一刻,就是他身死的那一刻——这是连魏谌都已经明白的事。
&ep;&ep;张问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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