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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巴山夜雨,分外缠绵,他所住的屋子有些漏雨,滴答滴答的声音搅扰的一夜未眠。这是一个破旧不堪的流放之所,对于自小锦衣玉食的人来说无异于一种身心的折磨,或许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境地,但是相比愤懑,更多的是一种平静。是的,这么多年,从未如此平静过。雨滴一声一声打落在地,也同时打落在外面的翠竹之上,细细的龙吟声,沙沙的风雨声,越发衬得室内安静如斯。

&ep;&ep;他点起一盏油灯,对着昏黄暗沉的光线,拿出了长安带来的书籍。手有些冷,身上单薄的衣物不足以抵抗凄风苦雨的侵袭,他搓了搓手,翻开了书页。

&ep;&ep;书中的人世浮沉,字里行间的波澜壮阔,悄悄偷走了时间。不知不觉间,外面天光微亮,晨曦破晓。熄灭了灯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了书。

&ep;&ep;这便是他来到巴州后的生活,夜晚读书,晨起爬山,午时稍憩,下午种花。若不是随时可能骤降的死亡,一切倒还说得过去,颇有五柳先生归去来兮之感。

&ep;&ep;“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ep;&ep;倒也不是他刻意颠倒昼夜,只是这个地方与长安不同,暮春多夜雨,房屋破旧,总是抵挡不了寒气。湿冷之气,让浑身都疼痛不已。索性晚上不再睡觉,趁着午间的和暖之气再补眠一会儿,方能受得了。

&ep;&ep;看守之人也觉得是份苦差事,总少不了抱怨。但是念及他是个废太子,担心有一日还会回到长安,倒也不是很造次。他们更多时候坐在外面喝喝小酒,赌上几把,或者轮班去小镇上采买些东西,回来一同分享。当然,带回的有时候不仅是东西,还会有京城的消息。

&ep;&ep;听说显这个太子做的本分老实,不曾拂逆天后,但是他的太子妃韦氏却并不是个安分之人,多次受到了天后的斥责。记得多年前,显的第一个王妃赵氏便是被天后饿死在宫中的,那时暮贞被惊了很久,时常不安。皇族的男儿命途多舛,女子之悲惨更胜男子。听说太平和驸马薛绍感情甚好,驸马为人温厚有礼,倒也很对太平的性格,记忆中的太平还是个只会缠着自己“贤哥哥,贤哥哥”叫的小姑娘,如今连她都嫁为人妇,可见果然岁月如梭。六个兄弟姊妹中,安定夭折,弘早逝,自己被废,如今长安城中只余三人。他只期盼着再不要有人如他一般遭遇,能够平安顺遂,健康终老……

&ep;&ep;“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四摘抱蔓归。”他将这首诗写在了纸上,对看守之人说道,“将此书送至长安城,交给二圣。”他乃流放罪人,本不能随意传信,但是这封书信却是交给二圣的,守卫不敢怠慢,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ep;&ep;他能够猜到天后的脸色会有多难看,寄信时他便已经心存了死志,心中没有顾虑便毫不畏惧死亡。只是希望看到书信的二圣能够心怀不忍,保全剩下的弟妹,莫让他们重蹈自己和弘的覆辙。

&ep;&ep;做好了死亡的决定,便每日更加平静了,唯一觉得愧疚的人便是暮贞。不过若是自己死了,她也能少受些牵累,过好剩下的人生,这便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她如今在长安可安好,深夜寂静之时,会不会想起自己?相隔千里,唯有明月无言,可寄相思。

&ep;&ep;第二日,如常去爬天平山,身后的两个人落在后面很远,依稀听到谈笑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这天平山中那座废弃的尼姑庵中来了一个绝色的女尼?”

&ep;&ep;“是么?究竟有多绝色?这穷乡僻壤里哪里还有能入眼的娘子,啧啧……还是长安好,平康坊里的娘子……”

&ep;&ep;听到他们话语里的不堪,李贤加快了脚步。远处的朝阳穿云破晓,红红的一轮旭日挂在天际,似乎能带来一切希望。

&ep;&ep;“自然是佳人,听见过的人说,那女尼的瞳孔还是碧色的呢。以前听人说,那位的王妃也生着碧色的眸子,十分美丽呢!”

&ep;&ep;“果然是碧色的么?咱们什么时候去见见……”

&ep;&ep;正说到兴头,却见李贤以站到身前。他生得高大挺拔,即使被废流放,身上依然有着无限的威仪清贵之气,骤然带着满脸的愠怒站到面前,守卫还是有几分畏惧。

&ep;&ep;“你们说的尼寺在哪里?”他横眉怒问。

&ep;&ep;听到是问这个,两人皆松了口气。不屑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脊,道:“可不就在那边,过了那个山脊便是了!”话音还未落地,便见李贤已疾步往那个方向而去了。他素来高雅,走路仪态甚佳,此时却恨不得肋生双翼,毫无形象地向着目的地奔去。

&ep;&ep;尼寺废弃多年,大门都已斑斓破败,门外青苔遍布,他脚下一滑,几欲跌倒。上前推门,门扉却是向内锁着的,怎么也推不开。他颤抖地指轻轻叩响门扉,一声声,就像沉沉敲在了自己的心上,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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