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她已经年老,历经三朝,浸淫后宫,从家人子到代王后,又从代王后成为皇后,成为皇太后、太皇太后。什么风浪都见过,什么荣华富贵也享过。这辈子知足了,只是她不能明知家族有一天会摧拉枯朽,明知最心爱的女儿死于非命,明知最疼爱的孙女儿有一天会在冷宫惨死还没有任何动作。
&ep;&ep;她知道皇帝痛恨什么,无非是像他父皇一样,厌恶窦家的专权。她的儿子不能撼动窦家的地位,只能忍气吞声的成为傀儡,可这个孙子不一样,从他开始谋划新政,开始涉猎与她的黄老学说截然相反的儒家学术,她就知道,这个孙子比他的父亲多了一分野心。在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创下充盈的国库后,这个孙子,有了一统天下的野心。
&ep;&ep;一个想要一统天下的皇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某个外戚的傀儡!即便不是傀儡,他也不会容忍外戚的存在!
&ep;&ep;她的眼睛露出不舍,露出温情,看着阿娇年轻的面庞,盛装下娟秀妩媚的脸,那背后是痛彻淋漓的过去。她说:“娇儿,当年让你入宫,是你母亲错了,是哀家错了。”
&ep;&ep;阿娇眼眶一热,都道宫中尽享荣华富贵,又有何人知晓这荣华用鲜血铸就,那富贵是森森白骨呢?也只有真心疼爱她的皇祖母,才会道尽其中辛酸。“奈何娇儿大梦初醒,已是囚笼中的鸟儿,折断双翼再也飞不出去。”
&ep;&ep;太皇太后遥遥望着不知何处,幽幽叹息,“皇城内触手可及皆黄金,谁人又知金子做的囚笼和普通的囚笼,又有何两样?”
&ep;&ep;阿娇忍住泪,笑着道:“皇祖母,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娇儿不怨,也知道母亲扶我坐上皇后宝座的缘故。不外乎觉得这是女人终极一生最高贵的位子,她心疼我,这是为人母的心啊。”
&ep;&ep;太皇太后欣慰道:“你终究懂得,再也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了。皇祖母年纪大了,心肠越发软,心疼你的苦,更要筹谋下一步该怎样走。”
&ep;&ep;阿娇想了想前世那些事,道:“皇祖母,娇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ep;&ep;太皇太后点点头,“你我祖孙,有何事不能言?”
&ep;&ep;阿娇这才道:“窦氏一族人丁兴旺,不消说主枝,便说旁枝远亲也是许多。每房教养子辈各不相同,固有那等视名利为粪土,一心忠君的。也有那纨绔奸佞的。现皇祖母在世,尚能监督一二,皇上也肯给予几分薄面不予追究。若皇祖母百年之后,窦家被有心人构陷,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ep;&ep;“构陷?”太皇太后听到此节冷笑道,“那些不争气的东西,还用得着旁人构陷?”
&ep;&ep;阿娇忙道:“皇祖母当心身体。”
&ep;&ep;“无事,你继续说。”
&ep;&ep;“皇祖母且想想,自先帝以来对窦家便颇有忌惮,好在先帝是平淡性子,加上栗姬一个劲争夺储位,闹得先帝烦不胜烦,才无暇顾及窦家。而如今陛下心思缜密,腹有雄心壮志,和先帝大大不同。想来是再不能容忍窦家,只待皇祖母百年之后了。娇儿私心以为,为何窦家走到这种烈火煎熬中,源于一点,便是没有能和窦家相抗衡的家族,导致一家独大,自然成为靶子。”
&ep;&ep;太皇太后吃了一惊,“娇儿,你这是想扶植另一家族?”
&ep;&ep;阿娇点点头,“没错。而且一定要暗中帮扶看不惯窦家的家族,不能再给窦家添羽翼。”
&ep;&ep;太皇太后似不赞同,“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扶植起的家族帮皇上一同对付窦家,岂不是平白给窦家添了敌手?”
&ep;&ep;阿娇诡秘一笑,“这只是表面上而已。朝堂讲究制衡之术,只要我们同对方处在一个巧妙的平衡点,那么皇上不会轻易动任何一家的根基,因为这意味着,只要动其一,另一家便无法掌控了。”
&ep;&ep;“表面?”太皇太后敏锐的抓住这个词,“那深处是……”
&ep;&ep;阿娇微微笑道:“深处还需太皇太后动用暗桩了。”
&ep;&ep;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凝视着这个孙女儿,不消一时半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这深闺娇养的女儿能有此见底,她深感欣慰的同时不免有一丝怅惘。
&ep;&ep;从长乐宫出来,阿娇坐步撵命人拐到御花园散心。百灵、凝香、铭燕同其他宫人小心伺候。秋日荷花开的好,各色大朵大朵的盘踞一起,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阿娇深深吸气,让清爽的气息盈满胸腔,鼻尖在这无比清新中嗅到一丝腐朽的味道。
&ep;&ep;那是当年冷宫独有的气味,潮湿腥臭、腐烂恶臭。每日是馊臭的吃食,那些舍人狞笑着往她嘴里塞,看她吐得昏天黑地依然继续折磨她。洒扫宫人大冬天将恭桶里的屎尿倒在她身上……各种花样各种折磨,每一次都是凌迟。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那种境地中活了十几年,到如今噩梦缠身,安神香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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