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等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秦峥已经不在他身后了。
&ep;&ep;六根红烛的灯芯被楚瑜剪了一遍,银色的小剪子上沾了一些淡红的烛泪,他伸手一点点将烛泪捏下来,像是闲到无聊至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一样。
&ep;&ep;图骄悄然无声地闪身进来时,正瞧见楚瑜在用自己精心修剪过的圆润指甲刮小剪子上的红蜡,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图骄不知道是不是这红烛映照的缘故,楚瑜抬头看他的时候,眼中有些不大明显的泛红。
&ep;&ep;“二爷?”图骄低声唤了句。
&ep;&ep;楚瑜扔下手里的剪子:“嗯。”
&ep;&ep;图骄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声音压得更低:“这园子外有不少江源的人。”
&ep;&ep;“我知道。”楚瑜冷哼一声:“不用理会,那他们监视去,你吩咐咱们的人当心些,别被旁人发觉。”
&ep;&ep;图骄颔首道:“二爷,咱们从哪里入手?”
&ep;&ep;楚瑜用指尖轻叩扶手,沉声道:“账目,那些明面上的不用查,主查他手底下官盐,瓷器,茶叶的走向。这些年来江源一直上报朝廷苏州常受海寇侵扰,要求朝廷在此屯田养兵护一方百姓,前些年又是旱涝要朝廷拨银赈灾,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ep;&ep;图骄一一记下:“是,二爷。”
&ep;&ep;楚瑜抬手抵住额角,皱眉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从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下手,还有他的亲随,他的妻妾,他的外室,总会有破绽的。”
&ep;&ep;图骄点了点头,见楚瑜没有再安排什么的意思,便想要退下,临走时又有些犹豫道:“二爷您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ep;&ep;楚瑜阖眸摆了摆手:“无碍,你下去吧。”
&ep;&ep;图骄张了张嘴,终是吞吞吐吐道:“二爷……侯爷那里……”
&ep;&ep;楚瑜忽觉小腹有些钝痛,眉心皱得更深了几分,许久缓了口气道:“随他吧。”
&ep;&ep;图骄闻言不再多嘴,只得退下。
&ep;&ep;屋子里又只剩下楚瑜一人,他有些懒倦地往身后的软靠上歪了歪,将手搭在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肚子里的小东西。
&ep;&ep;忽然间,他猛地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拢在腹部上的手有细微的颤抖。四个多月的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那手心下微妙的颤动,是孩子第一次同他打招呼。
&ep;&ep;柔弱又清晰的胎动,在楚瑜心底掀起波澜。他又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腹顶,过了好大会儿,小家伙再次给了他绵软的回应,像是害羞的小蜗牛用触角轻轻顶了他一下,须臾间又赶紧缩了回去。
&ep;&ep;“吾儿……”楚瑜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撑着腰站起身来,大步向前走去。待走到门前,抬手猛地拉开垂花门,夜里的风掀起披散在肩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袍。
&ep;&ep;楚瑜只觉得眼前忽然明亮起来,握住门的手抖得厉害。他顾不得披上披风,提起衣摆就跨过门槛,朝夜色里跑去。一颗心疯狂地跳动起来,衣襟里那枚带了十几年的玉观音仿佛变得滚烫,灼得他心口像是滚油浇过一样。
&ep;&ep;“秦峥……”楚瑜将跟着他的丫鬟远远甩在身后,他扶住一棵树稍作喘息,低声道:“秦峥哥哥……”
&ep;&ep;他手里擎着一只从侍女手里夺来的风灯,更加急切地向暮色中寻去。
&ep;&ep;他后悔了,如果那时未曾是只给秦峥一个疏离的背影,而是紧紧握住他的手,是不是就不会让他错过孩子的第一次胎动了?是不是就不会一转身便寻不到他了?
&ep;&ep;可他分明爱了秦峥十三年,孟寒衣算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他拱手相让?
&ep;&ep;绝不,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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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秦峥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倚在一颗老槐树下面,顺手从一旁的草根叼在嘴里,眯了眯眸子瞧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ep;&ep;孟寒衣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清隽淡雅。月华如水洒落他身上,愈发显得出尘动人。
&ep;&ep;“你一点都没变。”秦峥含糊不清地说。
&ep;&ep;孟寒衣垂眸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侯爷却跟从前不同了。”
&ep;&ep;秦峥摸了摸下巴,嗤笑道:“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
&ep;&ep;孟寒衣指尖抚过怀中的五弦琴,良久才道:“从前你惯爱看市井上的那些话本,你喜欢话本里那些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游子,我便爱看里面那些花前月下,缠绵悱恻的情爱。你总笑我看些不着调的,可是柏鸾你看,那些话本说的分毫不差。”
&ep;&ep;秦峥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指尖不由得扣紧几分。
&ep;&ep;孟寒衣抬眸一笑,七分苦涩三分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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